杜暖坐在椅子上,卻只覺得思緒沉了又沉,最後沒在水中,消失在深淵之下。

完顏朔青的話彷彿鑿子一般,一字一字地敲在她的心底,敲得她心驚,敲得她連慌張惶恐的力氣都沒有。

他說,完顏晟四歲的時候親眼所見他母親受巫邪之術侵擾,飽受折磨而死的慘狀。

他說,大齊絕不縱容任何巫邪詭術,完顏晟派給寒冥觀的暗衛,實際上都是用來看管你的。

究竟是大齊更重要,還是本不存在的親情更重要,你若是連這些都拿捏不清,莫非是養尊處優太久,把腦子給養蠢了。

不過短短几句話,卻足以在杜暖的心中埋下不安的種子了。

“到底是本王把你教的太天真”完顏朔青蒼白的臉因淺淺的笑意而泛起些紅潤的顏色,看上去有些詭異。

杜暖將雙手緊握在一起,儘量控制著不要讓自己打哆嗦。她不得不承認,完顏朔青這一番話叫她對許多事情產生了懷疑。

於是她努力地整理起思緒。

字條是可以偽造的。杜暖首先堅定著這一點。至於完顏朔青對自己說的話,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深知兒時經歷的事情會對人造成的影響,因此也有些提心吊膽。

如果晟兒就此疏遠了自己,她就要被迫依靠在完顏朔青來生存,沒準還會牽連到夏荷晚。

杜暖只覺得揪心的無助和淒涼,這或許就是生而為莬絲子的悲哀,弱而無骨,只能靠著攀附他人生存。

沒有人願意多想,更何況,她從來都只相信親眼所見的事情。

親眼所見……

殘月下黛青色的身影忽然劃過了她的腦海,杜暖眼睛一亮,對上完顏朔青忽然警覺的目光後,又迅速地低沉下去。

要麼是那晚遇見的簷上公子做的好事,要麼就同如今完顏朔青說的這樣,是常興送來的訊息。她緊張得心中怦怦直跳。

在事態明朗之前,擅自下定論無疑是愚蠢的。杜暖打定了主意,既然自己已經被迫處於尷尬的不利地位,不如就裝傻充楞,理智的順從總好過無用的反抗。

“南疆悶熱潮溼,帝王紫蠍又多在環境惡劣出生存,再加上安田壩倒塌以後,水災洪澇頻繁,實在不是進山的好時候。”杜暖乾乾巴巴地說:“白露過後,紫蠍遁土避冬,微臣或許可以在遠離澗山關的地方捕捉到帝王紫蠍”

“甚好。”瘦削的冷麵美人很罕見地浮起欣慰的笑,完顏朔青聽見杜暖不聲不響地改了自稱,又正經了許多,想來是自己的一番話對她有所觸動了。

“微臣還有一請求,”杜暖道:“許久沒有回過南疆,怕是從前會的東西都生疏了許多,能否借用一下宮中藏書塔的古籍。”

她這一要求,不僅僅是為了回南疆做準備,更是為了查一查昨日老岑頭所說的引魄,讀一讀藏書塔中的古籍總歸是不犯法的。

“儘管去,還是和從前一樣,你做什麼,有沒有和皇帝接觸,本王都一清二楚。”完顏朔青深邃的眸子緊盯著杜暖,彷彿要透過她的軀殼,審視她的內心。

“你可要管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