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神醫怎麼說也小茶多活了幾十年,她的那點小心思他豈會看不明白,稍一思索便知道她意欲為何了。

被戳穿了的小茶倒也不心虛,表情沒有一點變化,眼神依舊幹淨而純粹,滿滿的都是無辜,彷彿根本不知道莫神醫這麼說是因為什麼。又或者是,她知道,只不過是在等著被莫神醫拆穿罷了。

很明顯,小茶是後者。

面對莫神醫那帶著探究審視意味的眼神,小茶嘿嘿直笑道:“不敢,不敢,徒弟哪兒敢請師傅您老人家下山呀,我這不是自己想辦法麼,反正也是我開的方子,算出了什麼事,也——”

後面的話被莫神醫打斷了,他用力一拍桌子,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胡鬧!你還未出師呢,如何能隨便開方子給病人服用?”

小茶被莫神醫的吼聲嚇了一大跳,不安地囁嚅道:“可是我也是想幫她……”

“你……你說我該說你什麼才好呢……”別看莫神醫拉下臉呵斥小茶,到底狠不下心腸繼續罵她,放軟了聲音,語重心長道:“小茶啊,我們學醫之人要對每一個病患負責,因為他們的命捏在我們手,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小茶愧疚地低下頭,哽咽道:“小茶錯了,請師傅責罰。”她這麼快便認了錯,態度誠懇得莫神醫都不好再指責她什麼了。

“罷了,罷了,我隨你走一趟吧。”莫神醫無奈地輕嘆著,把袖子一甩,揹著手便走了出去。

不過臨出門前他又丟下一句話:“下不為例!”說完,他才一路氣哼哼著往門口走去。

“多謝師傅!”小茶倏地抬起頭,狡黠地笑了,哪裡還有方才的愧疚樣兒,分明是一隻算計人後得逞了的小狐貍。

其實吧,治宮寒的方子她會開,而且能開得很對症,更加清楚細辛這味藥材的作用與副作用,連其餘幾味藥材的藥性,她也都瞭然於心。

至於藥材用量,她是故意寫多了的,尤其是那一味細辛,更是下了重手筆,份量大到足以引起毒,以莫神醫的眼力,自然一眼能看得出來。

她不過是剛入門的“新手”,如果方子開得太完美,一點差錯都沒有,莫神醫說不得要懷疑這張方子的來歷了。可正因為她這張方子開得合理,卻不夠盡善盡美,莫神醫才不會有所懷疑,從而生起了愛才之心,幫她仔細斟酌著改動這張方子。

至於為何要加大細辛的用量,則是她的另一層考慮了。

莫神醫表面看著不夠穩重,性格跳脫得厲害,但他畢竟是一名有德醫者,從來都是以病人為重,如果小茶在無關緊要的藥材動手腳,他看過之後,至多把方子改動一下算了,不一定會放在心。

可若是那些有毒的用量一旦不慎會死人的藥材,不管是為了病人的生命著想,還是為了她的前途著想,莫神醫都不可能敷衍了事,一定會慎重對待這張方子。尤其是知道她寫的方子還要用在病人身之後,必定會親自前去幫病人確診過,才能放心地讓她把方子交出去。

於是,莫神醫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是心甘情願地被她忽悠下山了。

下山前,小茶照樣前往廚房,把在裡面練刀功練得忘乎所以的小葉子給叫,姐妹倆再次歡快地進房間撲騰出了一大堆禮物,由阿術和白東拎著,一起下了山——沒錯,白珝那個厚臉皮的家夥也跟著下山了。

小茶倒是不想理白珝,可他沒說跟著她下山,而說是陪莫神醫下山散心的,她能說神馬?師傅他老人家都沒拒絕,還屁顛兒屁顛兒地把他帶了,她又有什麼立場趕他走呢?

這次下山的人數較多,他們不打算走後山的小路了,而是由白東和阿術拉了兩輛馬車過來,小茶和小葉子共乘一輛,白珝和莫神醫共乘一輛,走了大路下山,直接從萬秀村的村口進村。

還未到村口,遠遠地便聽到幾個女人的叫罵聲,一聲高過一聲,罵得嗓子已經破了,還在叫罵不休。

其一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萬氏,小茶和小葉子疑惑地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地同時掀開車簾往前看去。

小葉子還是小孩子心性,整個人激動得差沒有趴在車板,目光灼灼地望著前方,小臉滿是興奮。

果不其然,萬氏那肥碩的身子正背對著村口的大路,雙手叉腰做茶壺狀,指著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媳婦在那兒破口大罵呢。

兩名小媳婦也是不甘示弱,跟萬氏吵得面紅耳赤的,旁邊還圍了不少的村民,一個個在那兒興致勃勃地看熱鬧,有人甚至還拿出了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看,瓜子殼被吐得滿地都是。

吵架三人組,面相尚算清秀,但有一雙吊梢眼的小媳婦指著萬氏大罵道:“萬蘭花,你別拉不出屎來怪茅坑,你自己是個樣,還當旁人不知道呢?”

萬氏冷哼一聲:“咋滴啦?咋滴啦?我咋樣兒啦?楊翠花,別以為你是衛五家的媳婦,我怕了你了,這村裡大家夥兒都沒眼瞎,是不是你撞的我,他們都能看得見。”楊翠花,正是衛碧蓮的大嫂,也是前兩天看到萬氏在小茶家裡“欺負”小茶的見證人之一。

至於站在楊翠花身邊的則是另一名見證人方娟,是村長媳婦方氏的遠房侄女兒,由方氏牽線嫁過來的。

兩個人因為是鄰居,年齡又相仿,所以平日走得較近,連得罪萬氏也一起得罪了,可謂是有難同當。

“萬蘭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子心思,不是因為前天在小茶那裡吃了癟被我們看到,心裡記恨著我們嗎?誰都不是傻子,想找藉口罵我們,也得看我們樂不樂意被你罵了。”方娟陰陽怪氣的說著,由於她的聲音較為尖銳,又被她刻意提高了嗓門,聽起來猶如用指甲刮玻璃似的,讓聽到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放你孃的屁!”被說心事的萬氏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了起來,手指直接點方娟的額頭用力戳著。“小浪蹄子,三天不打你敢給老孃房揭瓦,反了天了你。”說罷,她直接撲到方娟身,與方娟撕扯起來。

方娟又豈是肯吃虧的主,尖叫一聲,張開雙手手指沖萬氏的臉撓了去,兩個人瞬間便鬥到了一起。

楊翠花自問是方娟的朋友,而且同樣被萬氏記恨了,自然是要站在方娟那一邊了,雙手立馬張成爪狀,張牙舞爪地加入了戰團。

一時間,三個女人在地扭打成了一團,又撕扯衣服又扯頭發的,嘴裡還罵罵咧咧個不停,各種汙言穢語脫口而出,真真是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