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貴妃還算是信守承諾的人。翌日,在百裡貴妃跟前伺候的淸萱便過來傳話,說是公主好不容易才回到宮中,感念陛下這些年體味著痛失愛女的苦楚,因而特地下旨讓公主殿下入乾坤殿陪伴皇帝。

接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暮染的心頭說不上歡喜。

左右日子都已經過程這般,好在百裡貴妃不似她那個冷心冷情的侄兒,還是存一些仁義的心。暮染倒也沒有多說什麼,跟在淸萱身後,進入乾坤殿。

盛夏的太陽極好,銀燦燦的光照落在四方天地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情不自禁的産生一種錯覺。總覺得這世界,應該是光明的。卻在入乾坤殿之後,滿眼的壓抑,讓頓生出無力之感。

端成乃是乾坤殿的內侍監,早就得到昭和宮的訊息,知道暮染過來。遠遠看著暮染一行過來,帶著乾坤殿的一幹宮人恭迎上前,

“奴才奴婢)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福!”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虛抬下衣袖,暮染只是了草的瞟為首的端成一眼。心中沒有生出多少好感來,皇帝落到如此境地,自是百裡千辰的手段。眼下在皇帝身邊的人,少不得是百裡千辰的人。

想到百裡千辰,暮染的心便無論如何都不能安。

在蓮心的陪伴下,暮染踱步入到乾坤殿內。明明是酷熱的盛夏,乾坤殿裡頭,偏生出一陣刺骨的陰寒。四面的窗戶也緊緊閉著,透不進來光,也散不去殿內苦澀而酸楚的藥味。燻的心神有些發愣,隱隱皺眉,暮染撥開擋路的珠簾,入到殿內。

皇帝仍舊躺在床榻上,似乎知道暮染過來,艱難的朝著暮染抬起頭,幹澀而蒼白的唇撇了撇,像在招呼著暮染過來,

“來,來,來……”

“父皇!”莫名的有一絲心疼,悄無聲息的從暮染心底劃過。心中的那根弦似被一記重錘,狠狠的一敲,彈出來的顫音震的暮染眼底水霧頓起。壓抑著眸底氤氳起的雨霧,暮染邁步到皇帝身旁,屈身蹲下。扶住他的手,

“兒臣來照顧父皇了,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緊緊握住皇帝形同枯槁的雙手的纖纖玉指,力道很大。像在給著皇帝對抗眼前的困境的勇氣,更像給自己勇氣。

讀懂暮染眼神裡的深意,皇帝迎著暮染的面,不出聲,默默頷首。

兩人沉默一陣,暮染著實受不了殿內這樣陰翳的氣氛。頓而起身,招呼著宮人將乾坤殿裡的窗戶全部開啟,又是命人將乾坤殿裡裡外外都打掃一遍。蓮心貼心的帶人去內務府領些鮮花回來,擺在殿內各處。

乾坤殿內的擺設,皆是已金黃色為主,樑柱上的雕刻,又多已金龍為樣。此時宮人們將鮮花在殿內裝點起來,那片莊嚴而肅穆的氣氛,頓生出幾縷生機勃勃的生氣來。

暮染看過幾眼,心裡也舒坦不少。在宮人們給皇帝沐浴過後,暮染與宮裡的太監們合力,將皇帝放到太師椅上,搬到殿外的院子裡。

夏日灼熱的日光照下來,打落在皇帝身上,那張蒼白無色的面容,緩緩添上許多的笑意。暮染就趴在皇帝的跟前,將他的手腕握到自己手上,細心而體貼的幫皇帝按摩著手腕,還有腳腕,

“父皇你不要擔心,您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流落在外的時候,曾經被一位名醫所救,他教我一些醫術。雖然女兒天資愚鈍,沒有學會多少。只要等他來了,他一定能救治好父皇的。”一邊幫皇帝按摩,暮染一邊自顧的說話。話中的神醫,自然是池墨。

想到池墨,暮染心裡殷殷生出期盼。

她在月隱的皇宮裡失去蹤影,池墨一定會很著急吧。可是,他能知道她被擄到雪國麼,百裡千辰的手段如此淩厲,他能查到麼。忽然,暮染有些擔憂,池墨的面容一直不停的在腦海裡掠過。暮染的心猛然定下來,池墨一定會找到她的,一定會。他肯定會來救她的。

想的太沉,連有人靠近身旁,暮染都不自知。等的暮染緩神時,那人已經臨至暮染跟前。

一身啞白色的灰色宮裝,像是洗的發白。上頭用淺色的絲線,繡著一簇一簇的木槿花。大約四十出頭,額角鬢邊漂浮著歲月的痕跡,在接到暮染的目光時,那人的唇角明晰勾開一縷笑痕。低低的福下身,

“老奴槿月見過公主殿下,啟稟公主殿下,陛下該喝藥了。”

從那老宮女的笑靨裡,暮染隱約的感覺到那笑意裡的不懷好意。不由自主的,扶著皇帝往後靠一步。皺了皺眉,

“哦,行了,你把藥放裡頭吧。等下本公主自會,親自喂陛下用藥。”

“回殿下話,相爺說了,這藥得趁熱喝。如若不然,延誤了陛下的病情,那老奴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還請殿下,不要為難老奴。到時候,平白牽連上乾坤殿所有的奴才,那便是不好了。”接著暮染的話,槿月仍舊是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只是笑靨下的言語中,滿滿的全是對暮染的挑釁。

暮染頓時就怒了,瞪過槿月一眼,並沒有給她面子的意思,

“放肆,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本公主的話,還沒有相爺的話來的有用?”

見的暮染發怒,槿月臉色並沒有慌張,似有若無的笑意越發嘲諷。反而是乾坤殿內伺候的宮人們,“啪”的一下,全部跪下來,戰戰兢兢的給暮染磕頭,

“公主殿下息怒,殿下,您就聽槿月姑姑的吧。相爺,相爺也是為陛下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