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推開冬夜漫無邊際的黑暗,堆疊在天邊的層雲,被天光撕開。

光線順延著撕開的口子,越來越寬,終於在辰時的第一聲雞鳴中,天徹底亮了。下了一夜的飛雪,四方天地皆是被籠罩在一片皚皚白雪中。神醫谷內的亭臺樓閣,被白雪輕輕雕琢著,似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雲淵白舍內,一片沉著的安靜。外頭,卻早已熱鬧起來。

鳳綰在昨夜,剛剛産下一子,神醫谷內外正是最歡喜的時候。無論是青梅還是青霜,乃至谷中上下的丫鬟小廝們,皆是高興的不得了。早早的起來,忙碌著鳳綰所需要的一切。

算著時辰,鳳綰跟孩子該是醒了,青梅才是端著廚房剛剛燉好的沙姜燉豬腳,走入雲淵白舍。

冬天的天氣,又是雨又是雪的,冷的讓人恨不得分分鐘藏身在溫泉裡頭。鳳綰産後身子當然不能跟平日相比,所以雲淵白舍內的炭火,只是不能停。就連薰香,也被青梅換成溫和的雲母香。

一入到房裡,撲面而來的熱氣燻的人全身都暖暖的,剛才走過來時,肩頭沾上的雪花被熱氣一燻。很快就散了,化作衣裳上,那一滴水漬。

不敢貿然走人內去,青梅在隔著山水畫屏的門口站半晌。直到身上的寒意全被暖意驅散,才敢起身踱步入到房裡去。

鳳綰也醒了,懷裡抱著剛剛出生的嬰兒,正在逗著。盡管外頭仍在下雪,可天已經大亮,濛濛的天色透下零星半點的光,穿過木窗上的紗,漏入到房裡。落到鳳綰懷中嬰兒身上,那粉雕玉琢的模樣,著實的可人。

“哎喲喲,孃的心肝寶貝,來,給娘笑一個。”拿頭發梢往懷中孩子臉上輕輕撥了撥,鳳綰笑著逗弄孩子。

瞧見此情形,青梅將手中豬腳煲往一側木案上一放,也是靠近過來。端凝著鳳綰懷中嬰孩,精緻的容顏,青梅忍不住“咯咯”笑出聲音,

“長的可真好,像極了谷主您。不過,依稀間倒是可以看出公子的……”

“青梅。”青梅不經意的話還沒說完,鳳綰的面色立馬冷下來,瞪青梅一眼。自知失言,青梅不敢再多言,起身退到一旁。默不作聲的將端進來的藥盅舀好,呈給鳳綰,

“谷主,這是廚房特地為您做的沙姜燉豬腳,裡頭放了好些藥材。您不知道,青川她們昨夜一夜未睡,就是為了給您燉這個。眼下您的身子,可半點都馬虎不得,這個,也是下奶用的。”話到最後,青梅到底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當即小臉通紅,偏過頭去。

鳳綰不以為然,從青梅手裡接過藥盅來,也只是聞了一口,便皺起眉頭,

“好濃的味道,好多油。這東西我不吃,青梅你是知道的,我最是不喜這些油膩的東西。”將藥盅推回到青梅手上,鳳綰抱起懷中嬰兒放到一旁的搖床上。

擱置在房裡的搖床,是早就做好的。雖然鳳綰的這個孩子來的突然,但鳳綰早已準備好了很多東西。只是昨夜有些驚險些,其他的都早已準備妥當。

像是被鳳綰哄睡了,孩子被放到搖床上後,安靜的睡去,不哭不鬧甚是乖巧。又是給孩子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鳳綰才是站起身,轉回到床榻上來。接著手中的藥盅,青梅抿了抿唇,看著鳳綰的神色,甚是為難,

“谷主,這東西乃是産後的婦人最為常用的。您還是吃一些吧,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小公子也好呀。據說,這是用來下奶用的,若是您餓著了,那小公子不也……”

青梅這麼一說,還真是把鳳綰給說動了。

做母親的人,最是見不得孩子受一丁點苦。思考一會兒後,鳳綰皺了皺眉,將藥盅從青梅手裡接過來,深深呼吸一口氣,還是將裡頭油膩的豬腳舀起來吃幾口。

“這才對嗎。”看到鳳綰吃下豬腳,青梅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些,扯開笑容,

“谷主您昨天夜裡受了那麼大的罪過,可得要好好的補一補。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最是不能馬虎。要是月子坐不好,那可得落下病根的。”在鳳綰吃豬腳的空檔,青梅宛如開啟老媽子模式,孜孜不倦的勸導起鳳綰來。

唸叨的鳳綰都要以為,自己耳朵起繭子了。才是轉過頭來,為難的看著青梅,

“青梅,我說你就別唸叨了,你再念叨下去,我就要睡著了。”

看到鳳綰是真的煩了,青梅頗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總算閉嘴。耐心的等著鳳綰將東西吃完,青梅才是上來,收拾碗筷。一邊收拾的時候,青梅猛然想起什麼,轉頭看著鳳綰,

“谷主,對了。小公子要起個什麼名字好呢,咱們家的小公子,可得要起個好聽的名字,絕對不能輸給其他人。再說了,他可是咱們神醫谷的繼承人呢。”

經過青梅這麼一提醒,鳳綰才是想起來,孩子出生那麼久,還沒起名字呢。低頭想了一會兒,鳳綰好像想出來,轉目幽幽的看著沉睡的嬰兒一眼,緩緩出聲,

“就叫鳳誤吧。”

“鳳誤?”重複著鳳綰給孩子起的名字,青梅宛如被雷電擊中,頓時就杵在原地。好久都不能緩過神來,好好的一個孩子,長的如此周正俊俏。鳳綰偏偏給他起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名字。

說真的,青梅心裡著實有些不舒坦的。努了努唇,要開口抗爭著。但還沒開口,先被鳳綰的話音給打斷,

“我與他爹之間,原本就是一個錯誤。他的出生緣於一個錯誤,就叫鳳誤吧。”

“谷主。”即便鳳綰不明說,青梅也能猜出些端倪來。只是心裡,還是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