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的話好似一柄利刃,淬著見血封喉的毒,一刀刀紮入到趙般若的心腔。

那世間最殘酷的傷口,卻也不及眼下那疼半分。

趙般若跟失了魂一般,在東軒閣漫無目的的流離著。不知不覺的,竟然是流連到池宣的房中。因是趙般若生病的緣故,怕把病氣帶給池宣,所以趙般若並沒有跟池宣一起睡。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趙般若忽然有些慶幸,在她前往清暉殿前,將池宣哄睡了。

如若聽到池墨方才與自己的那番話,一時間,趙般若頗有些不能自已。而那席言語,跟如魔咒在趙般若的腦海中不停的翻騰回嘯,帶著肆虐的喧囂,似淬毒的利刃,紮的趙般若內心鮮血淋淋。

不由自主的伸手推開擋在跟前的房門,忽爾聽見沉篤的木門“吱呀”一聲,露出一道細微的縫隙。

許是聽到響動,已經睡下的池宣,忽然從床榻上傳出一聲嚶嚀,

“是誰?”藉著門外廊下微弱的燈光,趙般若依稀能看到池宣躺在床榻上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似乎從床榻上坐起來,正朝著自己這邊望。

“宣兒,是母妃。”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趙般若的聲音也因為幾個時辰的平複,顯得冷靜木然。邁步走過門檻,趙般若踱步入到房內。來到池宣的床榻前,屈身坐下。

房裡的燈沒有點亮,趙般若只是藉著外頭孱弱的光將實現流連在池宣身上。那小小的身影,曾是趙般若一生的倚靠跟希望。可如今,卻成了趙般若心底最難以跨越的恥辱。

一雙白皙的手,握的緊緊的,趙般若強忍住內心翻湧的不知所措,撫摸上池宣的頭,

“沒事,母妃過來看看你。看你晚上睡的安穩不安穩,還是又將你的小被子給踢了。”

就這句溫情的話從趙般若嘴裡吐出來,從池宣出生那一刻的畫面開始從腦海裡翻閱過來,一幕一幕皆是母子情深。那斷不去的情感,卻被池墨的一席話給斬斷。

若是池宣當真不是她的兒子,那她趙般若的一生,不過是個笑話。

還有她的兒子,被她間接害死的兒子。一時間,趙般若無力去接受,這樣的真相。

彷彿感覺到趙般若的不同尋常,池宣縮了縮身子,縮到趙般若的懷裡。小小的手臂,慢慢的環上趙般若的腰身。頭也抵入到趙般若的胸口,稚氣未脫的聲音裡,帶著依依不捨的沉重,與他這樣的年紀尤為不符,

“母妃,您千萬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明日你們就要與父皇離開雪國回月隱了。父皇那個人,其實您不用太過在意他的話,他就那樣的性子,冷冰冰的跟誰也擠不出一個笑臉。但是母妃您別怕,只要兒子還留在雪國,父皇就一定會對母妃好的。”

孩童小小的年紀,竟是懂了這些大人世界一時半會都理不清的關系。趙般若一時,又是詫異又是感動。

想來,還沒有人告訴池宣真相。那被仇恨灌的硬起來的心腸,也因池宣的這幾句話,軟的跟糯米團子一般。趙般若不想哭的,在抱緊池宣的那一刻,淚流滿面,

“宣兒你放心,母妃會沒事的,母妃一定會沒事的。你也要沒事,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回到月隱。”

“母妃,您答應讓兒子留在雪國了麼?”聽了趙般若的話後,池宣將小小的頭顱從趙般若的懷裡抬起來。凝目看著趙般若,問。

無奈的點了點頭,趙般若應下池宣的話,

“你父皇都做了決定,就算母妃不答應,又能如何。只是,苦了你。”說這話的時候,趙般若的聲音是哽咽的。盡管知道,若是池墨所言屬實的話,池宣在雪國定然吃不了多少苦頭。

可趙般若還是寧願相信,池宣是自己的孩子。那根本已拿在手裡的金簪子,被趙般若悄無聲息的,藏到衣袖中。

原本她是打算,殺了池宣,然後自殺。哪怕不能親眼看著池墨跟暮染受到報應,她也要讓他們痛苦一生。可真來到池宣跟前的時候,趙般若發現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那是她的孩子,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口口聲聲喊她“母妃”的孩子。

“母妃,你相信兒子,兒子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以為趙般若是擔心自己,池宣懂事的拍了拍趙般若的背心,給趙般若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