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走到盡頭之後,冬雪開始肆虐泛濫。

鵝毛般的雪粒子裹在風裡,飄飄蕩蕩過後,灑落雪國宮殿的簷頂。覆眼頃刻過後,紅牆金瓦,富貴榮華在風雪飄搖下,皆是成眼前一片白皚皚的綺麗幻影。帶著冬日初臨的一縷,微妙冷色。

月攬芳華之內,是通了地龍的。暖氣一股接連一股,從地底下洶湧而出。偌大的宮殿被薰陶的暖洋洋的,暖意洋溢在人四周,讓人頗有些昏昏欲睡。

正堂之間,擺了一頂半人高的狻猊狀香爐,裡頭點的正是暮染最為喜歡的清凜甘苦的瑞腦香。

“老大!”隨著門口擋風的厚實簾子掀開一角,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從撩開的縫隙裡擠進來,正是團子。

眼下堪堪進入初冬,洋洋灑灑的飄雪算不得厚,可風卻凜冽的緊。一陣一陣貼著人的面吹過來,就跟刀子似的,一掠過去,只差沒削開人的皮肉。團子換上最為厚實的宮裝,還披著裡頭墊了細膩容貌的白色大氅,仍是擋不住寒意般。一張笑臉,被冷風吹的鼻端通紅。聲音裡,也帶著經歷風寒後的顫意,

“嘖嘖,這風冷的人壓根都直直打顫。恨不得終日呆在溫暖的房裡才好,我都要開始懷念,在現代有暖氣的日子了。”

“噗。”團子的話,絮絮叨叨灌入暮染耳朵裡,惹開她一絲淺淺的笑。緩緩起身,從鋪著絨毯的軟榻上起了身,自顧走到堂前爐子旁。團子順勢抬眸一併望來,才發現香爐旁邊竟是還擺了一盆炭火。

心中正驚訝,月攬芳華是透過地龍的,自不必燒炭火。

“來,過來。”未等團子轉過神,暮染卻是側過身,朝著團子的視線招了招手,

“來,過來,有好東西給你。”

“啥?”暮染不喜有多人隨侍身旁,嫌是吵鬧。時常無事之時,總將宮人遣至到外頭。時下的大殿內,也唯有團子跟暮染二人。此刻聽得暮染的招呼,團子愕然應上一身,邁步上前來。蹲身低頭一看,才是看的清楚。

原來暮染居然在香爐旁邊的炭火裡,煨了幾個芋頭跟番薯。在團子靠近的時候,暮染已經拿起旁邊放置的火鉗子,將煨熟的番薯跟芋頭拾出來。因為燙,暮染並不拿在手中,而是放到一旁。

看一眼後,團子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老大,你這是?”

“這樣的天氣,吃這些最好不過了。這些日子,整日大魚大肉的,吃的人都膩味了。整下這些,解解乏。”說話間,暮染從衣袖間掏出一方絲帕,將地上的芋頭包住拿到手中,分給團子一個。

“來,拿著。”

“這倒也是。”對暮染的話表示贊同,團子連連頷了頷首。接過暮染遞來的芋頭後,小心的吃起來。

盡管不如宮中菜餚來的百味雜陳,卻是樸實之中帶著一縷難以言明的味道。細細品味起來,團子內心裡漂浮過“自由”二字。

倒也是確實如此。

“哇,你們有好東西也不知會我一聲,偷偷的吃獨食麼。”正在團子和暮染在津津有味的吃著芋頭地瓜的時候,鳳綰鵝黃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竄入到殿內來。傾城絕色的面容上洋溢著暖暖的笑意,盈盈的看著暮染跟團子,懶洋洋的開口。

可被她嚇了著實的一跳,暮染指了指火炭盆旁邊,道,

“那兒還有幾個,你不嫌棄的話,就自己拿。”

鳳綰還真是不嫌棄,上前將一側擺開的地瓜芋頭拿起來。剝皮之後,直直往嘴裡放,居然也不說燙。

吃的正歡快,暮染忽然停下手,若有所思的看著還在繼續吃的鳳綰,問,

“今日這麼寒冷的天氣,你不在房裡烤火,跑到我這兒來,有啥緊要的事情?”

入冬之後,天氣愈發的嚴寒。鳳綰也是個耐不得寒的主兒,比團子還要畏寒。從入冬之後,便是一直躲在房間裡頭烤火,難得今日見她處來,暮染忍不住有些意外。遂爾開口問。

既然暮染問起,鳳綰也沒有瞞著的意思,將咬在嘴裡的芋頭嚥下去,才是仰頭看著暮染開口,

“原本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主要是明陽那邊有訊息傳回來。大軍已經渡過雎水,直逼荔城,不過荔城的守將是個硬骨頭。瞧那陣勢,是要跟咱們死磕。所以我便是自作主張,過來替明陽問陛下一句,這場仗,咱們是否還要打下去?”

“都打到荔城了?”經過前三年的勵精圖治,雪國上下一片祥和安寧。所以即便暮染失去記憶回來,雪國上下也並沒有什麼難纏的事情。

最為難纏的,莫過於月隱的那一次進犯。

不過好在,有明洵跟明陽在,輕而易舉的就留打退了月隱的來犯。讓暮染想不到的是,居然可以如此輕易的,就打到荔城,還真是讓暮染想不到。凝了凝眸,暮染頓時落入到深思中。

暮染檢視過地圖,月隱乃是以雎水為中界線,雎水一過,便是荔城,荔城之後乃是樊城。只要荔城跟樊城一拿下,月隱的都城,便如囊中取物。

彷彿一切,都近在咫尺。可不知為何,暮染的心思卻是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