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瀲灩而旖旎,被接連幾日陰雨洗滌過的天幕,澄藍的如一塊上好的緞布。

西棠攬月外的院子裡頭,幾株秋海棠開的正好,粉嫩色的花苞迎風而立,昂姿挺胸的立在豔豔秋陽下,連倒立下來的影子都婀娜多姿。一排排站過去,風一吹,齊齊昂首,宛如一排身著粉色紗衣的妙齡少女。

窗外風光正好,就連殿內,也是談笑宴宴。

濃鬱熱烈的歡宜香從古銅色的狻猊爐子裡竄出來,四周皆用白色琉璃裝點的宮殿,鋪滿濃香。玉瑤兒著一身桃紅色宮裝,眼下已然入秋,她身上的衣裳也比春夏時厚實一些。立起的領口上,用銀色的絲線繡著半開的海棠,那模樣彷彿外頭開的正好的海棠被移到她衣衫上一樣。

在玉瑤兒下首的方向,還有另外幾個衣著華麗的婦女。皆是一頭珠翠,看起來出身不凡。

其中有一人先端起案邊茶盞,小口呷一下,仰目笑盈盈的看向玉瑤兒,

“這宮裡的碧螺春跟咱們外頭的就是不一樣,定然是上個月剛從南川進貢上來的新茶吧。陛下對貴妃娘娘當真的好,讓我等好生的羨慕呢。”

那人話才落,玉瑤兒臉上的笑意如被凝固住一樣,慢慢拉聳下來,化成滿臉的哀怨。不停的搖頭嘆息,

“趙夫人您何故埋汰本宮呢,各位夫人都是朝中要員的夫人,宮裡頭的事情民間百姓不知。難不成,你們也不知曉麼,有聖後娘娘在,這後宮哪裡有咱們這些外來人的立足之地。再說了,本宮也不過是一外族的族長,哪裡敢與雪國公主爭輝。”話到深處,玉瑤兒臉上悽苦的表情更甚,不由的還抬起衣袖,往臉上輕輕抹了抹淚痕。

果真端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一言盡罷,剛剛開口說話的那位趙夫人,皆是被席間的眾夫人抬目過來,投以責備的眼神。

坐在趙夫人隔壁的秦夫人這時從椅子上起身來,屈身都玉瑤兒身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

“娘娘莫要傷懷,雖說聖後娘娘榮光無限,可娘娘到底也是陛下親封的一品貴妃。旁人,也沒有這等福分。再說了,聖後與陛下成婚多年,一直無所處,若是娘娘能夠先行懷上龍裔,那還愁日後的光景麼。”

“是呀是呀,秦夫人所言極是。”對秦夫人的話表示贊同,眾夫人皆是出言附和著。

反而是一旁的趙夫人,默默無聞起來,只是一個勁兒的低頭飲茶。掠過眾人的附和聲,玉瑤兒一眼瞧見趙夫人的不同尋常,遂爾出言問,

“趙夫人似有心事?”

被玉瑤兒點名,趙夫人忙忙放下手中茶盞,躬身回話,

“乃是一樁塵封的舊事了,說來也不過一樁晦氣的事情,不敢汙了娘娘尊耳呢。”

“趙夫人你這就見外了,眼下這宮裡頭人少,聖後娘娘待本宮又極其的疏離。本宮能夠談心聊天的,也只有諸位。夫人著實的,不必見外。”自然能聽出趙夫人的話裡有話,玉瑤兒窮追不捨,迫切追問。

趙夫人這才起身作答,

“看到娘娘,臣婦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臣婦那苦命的小姑子。說起來,她真是……”話不曾落盡,趙夫人一度哽咽,揚袖抹起眼淚。

一旁的秦夫人仔細聽著趙夫人的話,臉上露出異色,忙忙上前將趙夫人的話打斷,

“趙夫人般若小姐的事情雖然遺憾,但是貴妃娘娘與般若小姐不一樣,夫人切不可妄言。”

秦夫人的提醒,讓趙夫人好歹收了心,只覺失禮,忙忙低身道歉,

“秦夫人提醒的是,是臣婦失態了。”

他們越是這樣遮遮掩掩的,玉瑤兒心裡就越發好奇,再問,

“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讓你們這般藏著掖著的。本宮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說來也好讓本宮見識見識。”

“是,那臣婦就先請罪了。”看玉瑤兒的心思,是非知道不可了,趙夫人索性也不再遮掩,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臣婦的夫君有嫡親的妹子,閨名般若。得家翁親自教導,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模樣也是頂尖的人兒。可是就是心氣兒太高,京中的青年才俊她一個也沒瞧上,偏生的對陛下一往情深。為能伴在陛下左右,甘願入宮為女官。卻不曾想,惹怒了聖後,被遣入庵堂當姑子,這一輩子只能與青燈古佛做伴。”

“居然還有這等憾事,著實的可惜了。既然是趙大人的嫡親妹子,趙閣老的孫女,自然是人中龍鳳。只可惜本宮來晚了,若不然,與本宮做一番姐妹,也是極好的。”聽著趙夫人把話說完,玉瑤兒露出滿臉的遺憾之色。

在玉瑤兒把話說完之後,趙夫人瞧瞧彎低下身子,在玉瑤兒耳畔輕言低語幾句,

“聖後娘娘並不似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還有陛下對聖後娘娘是言聽計從,娘娘可是要萬事小心。”

“多謝夫人提醒。”感激的投給趙夫人一個眼神,玉瑤兒道。

一直到暮色漸倦,在西棠攬月飲茶的眾位夫人,才相繼散去。命秋水跟鞦韆送走眾位夫人後,玉瑤兒的臉色,緩緩的冷卻下來。眸光透入到門外七彩絢麗的暮色裡,卻似淬著毒的刀刃,刻畫出一絲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