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慢慢呈現出荒涼。

禦書房外栽種的幾棵大葉梧桐,彷彿受不住迎面撲來的蕭瑟秋風,已經金黃的葉子似一隻只展翅高飛的蝴蝶,脫離樹幹,簌簌落下。輕而易舉的,就將鋪著白色玉石宮磚的地面,蒙上一片金黃。

跪在禦書房澄亮的地板上,瑟瑟發抖的身影映在敞開的窗戶下。窗外除了金黃色的落葉,還有遠處碧螺山上那滿山的彤紅,如名家筆下重彩濃墨的一筆,將人的心魂都欲勾出來。

而此刻的沐嬋,除了滿心的顫抖,再無多餘的心思去觀賞富麗的秋景。

“沐嬋,你乃是閆玉堂的掌事姑姑,在宮裡這麼些年,那些事情做的,那些事情不做的。你可是清楚?”若不是此事關乎到暮染,池墨也不至於親自找來一個宮女問話。只是那通天的氣派壓下來,豈是沐嬋一個宮女受的住的。

不等池墨的話落盡,沐嬋周身抖的跟篩子似的,連連點頭,

“奴婢謹遵陛下教誨,不敢有絲毫僭越放肆。”

“好,那朕問你,閆玉堂裡的茴香草從何而來。宮中擅用沉水雲母香朕知道,但宮中所栽花卉,乃牡丹芍藥居多,眼下又值秋日,也該是秋菊跟秋海棠。為何,閆玉堂裡頭會多了一盆茴香草?”居高臨下的凝視著沐嬋的表情,池墨的身影冷漠如從冰窖中,開鑿出來一般。

不解池墨為何會有此番問話,沐嬋不敢抬頭,只能戰戰兢兢的如實回話,

“那日臨沂候帶著明綃郡主到訪,奴婢接到上頭旨意,便帶人將閆玉堂收拾出來。如陛下所言,奴婢原本去內務府領的是秋海棠,可卻在回來的路上不慎與萩吟坊的輕衣姑娘相撞,那秋海棠便是碎了。為免讓奴婢再多走一趟內務府,與輕衣姑娘一道的梓衣姑娘便是將手中的茴香草給了奴婢。說是那茴香草原本是要送到般若姑娘房裡的,既然輕衣姑娘打爛了奴婢的秋海棠,茴香草便先給奴婢用著。”

說到這兒,沐嬋的聲音明顯頓了頓,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奴婢原本是不敢應允的,般若姑娘的東西,奴婢豈敢輕受。後輕衣姑娘說,實在不打緊,後來奴婢看那茴香草長的著實豔麗好看,便是自作主張,將茴香草帶回閆玉堂。”

“萩吟坊的輕衣跟梓衣。”喃喃著沐嬋口中得來的訊息,池墨重重的闔了闔眼眸。複又睜開是,漆黑而幽深的眸底,一片冷清。

那輕衣跟梓衣,原本也不是宮裡的奴才,不過趙般若入宮為女官後,從趙家帶來的。趙家在入仕之前,乃是已研製香料發家,難怪趙般若對於香料,知曉的如此通透。細細思來,池墨的臉上陰翳一片。

“陛下,事情的原本就是這般,還請陛下明察!”沐嬋雖然不知池墨為何會傳召自己,但是心裡也猜想到,此事定然與明綃中毒一事有關。明綃乃是雪國的郡主,此事關乎到兩國的和平,沐嬋自知茲事體大,眼下所做也不過為求自保。

真相已明,池墨沒有再將沐嬋留下,而是淡淡的開口,

“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沐嬋如蒙大赦,磕頭謝恩後,起身退出書房。

將沐嬋遣走後,池墨闔了闔眸,將心底暗湧的心思壓制的幹淨後,才是抬眸往門口努了努唇,

“來人,宣召趙閣老入宮晉見。”

“是。”立即有人應命,沒有半晌的功夫,就見一身朝服的趙閣老啟步走入到禦書房中。臨至池墨跟前,趙閣老恭謹的跪身下去,拜了一禮。

“老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似往日那般熱絡,池墨高居在書案前,居高臨下的望著趙閣老,將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收之眼底。頓默有一會兒,池墨才是虛抬一下衣袖,讓趙閣老起身,唇角湧動的深意,卻越發深明,

“趙閣老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朕今日請閣老前來,乃是有一事請教。”

“陛下請吩咐!”趙閣老從來多不敢小看眼前這位年輕的帝王,特別是在經歷納妃一事後。忽然聽見池墨這樣的言語,趙閣老心裡難免忐忑,卻仍是打起心思,回著池墨的話。

也不跟趙閣老拐彎抹角,池墨直接開門見山,

“朕曾聽聞,趙家在入仕之前,乃是以研製香料發家。所以,朕想請教閣老,瑞腦香與沉水香混合一出,再攙落茴香草的氣味,會産生什麼樣的效應?”

“這……”既然是以研製香料發家的家族,對於聞香制香,趙閣老自然熟稔的很。只是忽然聽的池墨此言,趙閣老不禁冷汗連連。要知道,池墨所言,那所産生出來的可是會致命的毒。

不解池墨何意,趙閣老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道,

“啟稟陛下,此三物萬萬不能用到一處,因為此三物用到一處,研製出來的不是香,而是毒。”

“毒?”聽得趙閣老的話,池墨的聲色微微抬高,

“既然趙閣老知道此三物融合到一處會研製出毒,那想必般若,也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