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

窗外的夜色逐漸沉了,漆黑的天幕跟被濃墨潑灑了一樣,黑沉沉的,透不過一絲縫。宮殿簷下掛著的茜紗風燈,在偶爾吹過的晚風裡,輕輕的搖了搖。落下來的旖旎光影,似湖水裡濺開的漣漪,婉轉而瀲灩。

只是昭陽殿內,卻是烏雲密佈,氣氛壓抑。

一身大紅色緋羅九鳳衣的蓮兒正襟危坐,靠在堂前軟榻上,描著精緻妝容的面龐,布滿了灼灼的怒氣。怒火就跟在她眼瞳裡燒開的一樣,一簇一簇的,盯著跪在堂前的單薄身影。眸底灼熱的光,彷彿要將跪在堂前的身影燒穿。

“你再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字一句,宛如從蓮兒唇齒間鑿出來一樣,那眼瞳深處閃過的利光,將周圍的氣壓,生生降下幾分。

跪在堂前的人,幾乎不敢抬眸去看蓮兒,磕頭在地,聲音跟她的身子一般,瑟瑟發抖。

“奴婢該死,奴婢有負娘娘所託,娘娘恕罪。”

“飯桶,飯桶。養你何用,何用。居然連一個小女子,你都殺不了。”怒不可解,蓮兒抬手抄起案上的茶盞,狠狠朝跪在堂前的人面前擲去。那人不敢躲,生生挨下來。白皙而秀潔的額頭被茶盞砸開一道口子,殷紅的血珠子似瑪瑙珠子一般,從傷口處溢位。

甚至不敢抬手去擦,那人只能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沒用的東西,一群沒用的東西。”可她越是如此,蓮兒心裡越發的惱怒。冷冷瞥過一眼後,蓮兒緩緩啟唇,再次下令。

“來人啊,將她拖下去,杖斃。”

“娘娘!”此命令一下,那人著實的驚呆了,看著蓮兒的一對眼珠,瞪的筆直。眼看著自己就要被進來的侍衛拖下去,急急忙忙的再次開口。

“娘娘,並非是奴婢拿不下那暮染,而是那暮染有高人相助呀。”

“藉口。”沒有聽那人辯解的意思,蓮兒拂了拂衣袖。

“娘娘。”宮人再次磕頭下來,

“那晚,奴婢依照娘娘的計劃,將暮染騙出了宮闈。就要奴婢就要得手的時候,忽然殺出來一群人。那些人武功高強,奴婢著實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才讓暮染被救走。”

“還有呢。”抬了抬手,蓮兒示意進來的侍衛停了停,冷眸看向跪著的宮人。

宮人繼續回答,

“奴婢看的清楚,其中有一人,乃是柳家的大公子,柳承珩。前些年的時候,奴婢在婉妃娘娘主持的宴席上,曾經見過柳承珩。昨天夜裡,奴婢與他交手時,曾將他臉上的面巾揭下。確實是柳承珩無疑。”

“柳承珩。”聽著宮人的話,蓮兒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怎麼可能,柳家的人,不是全部都死絕了麼。”

“娘娘,便是有漏網之魚,也是極有可能。依照眼下來看,那柳承珩必定與月隱國的那些人,攪和到一處了。如若不然,柳承珩也不會出現在京中。再者,那群人中,還有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奴婢還聽說,月隱國有一位神夜將軍,便是戴著面具的。”生死攸關的時刻,宮人知道,蓮兒的性子可不會開玩笑。為保住自己性命,只能知而不言,言而不盡了。

“月隱的人也來了。”喃喃著宮人的話,蓮兒面上的神色,瞬間冷了幾層。

“沒想到,他們還真是好本事。本宮算是明白了,昨天夜裡,九門司提督的謀反,也是他們計劃之中的事情。原本就是想借此機會,製造混亂,好將暮染帶走。沒想到,和我們的人想到一處。”

其實,昨天夜裡的那場謀反,並不止九門司的人。還有蓮兒安排的殺手,她本意是,製造宮中的混亂,然後將暮染帶到宮外去,殺了。

只要暮染死在日照國,那月隱跟日照之間,便是不會有什麼情面可講。而依照池墨對暮染的態度,只怕恨不得將日照滅亡。如此一來,蓮兒真正的目的,也便能達到。但讓蓮兒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計劃,居然會跟月隱那邊的計劃不謀而合。

並且如此巧合的,選在同一日。

更加讓蓮兒難以接受的是,暮染還被月隱的人救走了。

“哼,不行,絕對不行。”狠狠的一掌打在桌案上,蓮兒暴戾的怒吼出一句,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活著走出炎都。你,吩咐我們的人,就是將炎都給本宮翻個底朝天,都要將暮染還有月隱的那些人,翻出來。本宮要他們死,要他們死。”

“是,奴婢遵命。”如此看來,自己的性命是保下了。不敢繼續留下來,面對蓮兒的怒氣,宮人戰戰兢兢的,即刻退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