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閣老確實是個明白人。

從臨都回到京城之後,很快就讓人給柳承珩捎來資訊。說是願意與柳承珩合作,傾舉族之力,只為他日月隱入主日照時,求個全族平安。這樣的要求算不得過分,但也不是柳承珩可以做主的。

拿到明閣老傳過來的密信後,柳承珩俊朗的容顏隱匿在紗窗外漏入內的光裡,顯得陰柔而深沉。

他的房間裡沒有開窗。眼下又是寒冬臘月,正是風雪最盛的時候。一層層厚疊的烏雲堆在天際,只能從雲朵的縫隙裡,露出絲絲縷縷的白光。再漏到柳承珩的房裡,就更加的薄弱。

彷彿,只能瞧見一絲依稀的影。

微微撩起衣擺,柳承珩安靜的坐在堂前木椅上。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長指緊緊捏著手中的信封,削薄的唇角抹出高深莫測的笑來,還浮攏著幽暗的恨意。

“蓮兒,皇甫冥。你們加註在柳家身上的劫難,加註在依依身上的劫難,我會一點一點,全部還給你們。”喃喃吟出口這番恨極了的言語後,柳承珩銳利的星眸慢慢闔上,又緩緩睜開。

陡然在眸底亮起的光,尖銳的如一柄鋒利的刃。

“篤篤篤。”若不是門口有敲門聲,傳入房內。

柳承珩這才掩去情緒,對著門口輕喊一句,

“進來吧。”

話音落,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身著青色小襖的婢女邁著輕盈的碎步走到柳承珩跟前。朝著柳承珩的面,福了福身,

“柳腰見過公子。”柳腰乃是丞相府的婢女,自幼被派到柳承珩身邊,照顧柳承珩。因柳承珩是柳浩唯一的兒子,所以素來珍視。被派到他身邊的柳腰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也正因如此,在那晚嚴峻的場面下,柳腰拼勁全力將柳承珩給救了出來。

“什麼事?”到底是救過自己性命的人,柳承珩的聲色柔和不少。

柳腰這才起身,看著柳承珩的眉眼,輕輕開口,

“公子,我們當真要與月隱的人合作麼。若真是如此,他日日照亡國了,我們豈不是?”

“亂臣賊子麼,可是小腰你別忘了,若是皇甫冥不亡,死的便是我們。那晚,若不是你拼死相救,只怕柳家今時今日,已經死絕了。”經歷過滅門慘案,柳承珩早已心冷如鐵。當然不會如柳腰那樣,婦人之仁。

被柳承珩聲音裡的冷色駭住,柳腰沒有再多言。

那晚的慘狀,仍然在柳腰腦海裡,歷歷在目。

根本就不是如外界傳說的那樣,柳府的人被毒殺,而是半夜裡忽然闖入一大批黑衣人,在深宅大院的柳府裡掀開慘無人道的屠殺。無論是女人還是孩子,一個不留。柳府乃是日照的丞相府,就挨在宮牆邊上。

偏生的如此大動靜,居然沒能激起半點波瀾。若說其中沒有貓膩,讓人難以相信。

何況,柳家出事的那晚,正是柳嬪被毒殺那日。

自知柳承珩心裡藏了太多的仇恨,難受的緊,柳腰沒有再在柳承珩的房裡多留,福身告辭。送走柳腰後,柳承珩的面色,越發的沉寂。拿起手中的書信,又從懷裡拿出火摺子吹燃,將手中的書信燒成灰燼。

對於明閣老所求之事,柳承珩自是沒有資格應允的。所以他得去跟池墨求一個恩典,於是,柳承珩也站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到池墨跟暮染居住的堂屋院前,柳承珩站在廊下。外邊下了雪,鵝毛飛絮般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的滿天都是。不稍一刻,就落了滿地的白霜。隔著朦朧風雪往院子裡一望,暮染一襲水綠色衣袍,輕而易舉的撞入到柳承珩的眼眸。

“哇,綠萼梅。沒想到,在這臨都城居然還有此等珍稀的梅花。”隨著身影的撞入,一同撞入到柳承珩耳膜的,還有暮染清泠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