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唐煥頒下回師旨意,一路上仍是不斷有逃亡兵士。而行程也漸漸拖慢,皆因兵士越來越懶怠,晨間遲遲不願啟程,午後又早早要求駐紮休息。唐煥這個主君,在眾軍士的心目中,越來越沒有說話的權威。

眼見如此,唐煥也無可奈何,身邊的親衛也逃逸了不少。最終,秦紹領著人親自守護在唐煥身邊,以防不測。

而晉王拿下汴州後,並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率軍一路朝京師進發。

訊息傳到軍中,更是人心惶惶,奔逃者眾。

更有甚者,直接領著親信,轉而投奔晉王。

“陛下,多少吃點。”韓淑妃捧著碗熟肉遞到唐煥跟前,“陛下這兩日幾乎沒吃什麼,這樣下去可不行。”

唐煥將吃食推回到韓淑妃跟前,“你先吃,我遲些再吃。”

這些新鮮的肉食,還是山裡的獵民所獻。劉皇後攜出來的錢物早已分散殆盡,但光有錢物,也未必買得上稱心的東西。尤其是在這樣的時機,唐煥堂堂天子,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唏噓。

韓淑妃另拿了只空碗,將熟食一分為二,再度遞了只碗到唐煥面前,含笑道:“這樣,陛下就不必等妾了。妾說過,夫妻患難之時,就該相互扶持。”

唐煥微笑,拈起一塊熟肉放進嘴中,細細咀嚼,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既有對大起大落的人生感慨,也有對於韓氏的愧疚與感動。

耳聽不遠處響起兵士的喧嘩聲,唐煥問道:“怎麼回事?”

“沒事。”好一陣,秦紹近前稟道:“陛下不必憂心,待回了洛陽,就好了。”

唐煥看了一眼垂眸用膳的韓淑妃,嚥下了後半句問話。

夜晚,待韓淑妃睡下,唐煥來到帳外,向秦紹問起白日之事,“現下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秦紹看了看唐煥的神色,跪下道:“是臣無能,不能管制底下的兵士。”

唐煥扶起秦紹,“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又有將領出逃?還是晉王的兵馬快追來了?”

秦紹默了默,最終還是道:“不知哪裡傳來的荒唐謠言,說是……”

話語一頓,秦紹接著道:“晉王軍中出令,若能生擒……陛下者,可獲金銀與爵位……臣死罪。”

秦紹低垂下頭。

唐煥聞言,並沒有惱怒,只是笑了笑,“真是我的好義兄啊。”

一君一臣默然站立了一陣,唐煥忽然向秦紹道:“阿紹,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現下,我有樁任務要交給你。”

秦紹立刻道:“請陛下吩咐。”

唐煥回頭看了一眼帳內,“她嫁給我這麼多年,實在受了太多委屈。我豈能這麼自私,讓她再陪著我風餐露宿,甚至隨時丟掉性命?”

握住秦紹的臂膀,唐煥沉聲吩咐,“替我送她離開,讓她安然活下去。”

“陛下……”秦紹立即道:“臣現在不能離開陛下……”

唐煥拍了拍秦紹的肩,“你只需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來接應我便是,用不了多長時間。”

“妾不會離開。”韓淑妃突然出聲,“陛下不必費心了。”

唐煥與秦紹回頭看去,只見韓淑妃手中握著把短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口中道:“陛下若執意送妾離開,那妾便先行一步。”

秦紹朝兩人一禮,退了下去。

唐煥輕嘆上前,拿下韓淑妃手中的刀,“你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