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樓在黑木崖上住了一年,如果說他對日月神教的諸多惡行一無所知, 那他也委實太蠢了一點。

就說幾個江雲樓印象比較深刻的。

當年江西於老拳師一家二十三口, 被魔教擒住, 活活的釘死在大樹之上,連三歲小兒也不幸免, 於老拳師的兩個兒子更是呻吟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得以死去。

又比如,濟南府龍鳳刀掌門人趙登魁娶兒媳婦那天,賓客滿堂之際, 魔教中人忽然闖進來, 將新婚夫婦的首級雙雙割下, 放在筵前,說是賀禮。

漢陽郝老英雄七十大壽, 各路好漢齊來祝壽, 不料壽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藥, 點燃引線, 突然爆炸,英雄好漢炸死炸傷不計其數……

而神教弟子提起這些事情時, 大多都是與有榮焉的口吻, 言語之間對那些犯下“惡行”的弟子更是充滿了嚮往與欽佩。

所有人都認為赤練仙子罪有應得, 那麼日月神教做下的這些惡行,又有哪一件不比李莫愁殘忍冷酷?

江湖中人把日月神教稱為魔教,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些江雲樓都明白。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呆的地方是日月神教, 他交的朋友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從答應東方不敗的那一刻起, 江雲樓便覺得,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他都已經做好了全盤接受的準備。

——東方不敗對他很好,很好很好,算是這個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

所以他不想傷東方不敗的心。

他打從心底,不想辜負任何一個善待他的人。

江雲樓側過頭,輕輕咳了兩聲,東方不敗的視線便掃了過來。

“晚上涼,多穿點。”

江雲樓無奈道:“吹的風都是熱的,哪裡涼了。”

更何況,他還能不能再活十年也是個未知的問題。他的一輩子很短,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去糾結這些是是非非,唯有隨心而已。

江雲樓問:“晚上吃什麼?”

東方不敗道:“吃藥。”

江雲樓:“…………”

東方不敗看他一眼,眼裡含著一絲笑意。

“今晚教中的大夫會過來一趟,雖沒有平一指的能耐,卻也算有點本事,你先讓他看一看。”

江雲樓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東方不敗道:“你從前使用的那張藥方,本座已經叫人找齊了藥材,隨時可以熬製。只是平一指之前給你的藥方很多藥性都與你原來的湯藥沖突,所以那藥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

江雲樓微微有些訝異。

他沒想到東方不敗在請平一指親自醫治他後,仍然為他找齊了原來的藥材。

他在大唐時使用的藥方,自從到了錦朝基本算是廢了,只因上面的好幾種藥材都十分珍貴,有價無市,他自己弄不到,便放棄了繼續服用,沒想到那一日隨口說出來藥方,東方不敗就給他找齊了上面的東西……

他心中感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想道謝,又覺得東方不敗不喜歡他總把謝字掛在嘴邊。

能遇上東方不敗,何其有幸。

江雲樓默默握住了東方不敗的手。

東方不敗明顯的僵硬了一剎那,才慢慢的、慎重的回握住了江雲樓的手。

他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低聲道:“你送本座的那首曲子,本座還想再聽一次。”

江雲樓微微一笑,一口答應道:“好啊。”

他們就這麼一路走回了山頂的住處。守衛在兩側的紫衫侍衛目不斜視,江雲樓與東方不敗也毫不避諱,東方不敗牽著江雲樓走進院子時,心裡還有片刻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