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雲垂頭輕輕摸了摸鼻尖,“你們都下去吧,”她清了清嗓子又吩咐青黛:“叫山奴進來。”

青黛私下裡和樂雲很隨意,樂雲也不許她不隨意,但是有人的時候,卻是十分恭敬,雖然以前只是個小丫鬟,但現在提成大丫鬟,也沒一處不妥帖的。

小小年紀,很是有股子老成的味道,跟皇帝派的老嬤嬤們打交道,就算不通的地方也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見怯意。

可見生死關頭走過去,世上還有什麼可懼?

青黛像模像樣的領著一幫丫鬟退出去,山奴沒一會兒就進屋來了,樂雲對著鏡子,沒扭頭去看他,心裡轉了下,眼角微微一提,只見鏡子裡頭那女子,登時換了個人一樣。

樂雲臉上沒帶什麼刻意的嬌柔,卻從椅子上站起來這一個動作,便水蛇一樣,把渾身能扭到的骨頭都扭了一下。

那叫一個水波蕩漾,連柳枝見了都要自嘆不如。

她深諳惑人心的那一套,本來是極不想回憶的,但好了傷疤忘了疼大概是人本性,她現在回想起來,已經不會多麼難過,那些不堪的手段,拿來勾搭山奴,她倒覺得有趣的很。

她將眼睛半睜不睜,調子拉的老長,翹著一點點的手指,去別耳邊碎發,“跟我去個地方……”

說完邁步走在前面,腰身扭的沒有多麼誇張,卻是該甩起來的地方都甩起來了,連裙擺都似是有風一般微微飄起,教人移不開眼。

“燈拿上。”樂雲又吩咐道。

山奴早上將樂雲的話聽的清楚,現在心亂如麻,又見樂雲這副打扮這副作態,簡直心裡要著火。

木木的點了點頭,燈跟前轉了半天,沒看見似的,只揪下了蠟燭,揣了個火摺子。

他方才見青黛已經帶著侍衛出門,想來是領命出去採買奴隸,主人真的生氣了!連看都不看他了……

山奴悶悶不樂的垂頭,一臉精明相被他那副弓背的樣子襯的傻憨憨的,亦步亦趨的跟在樂雲身後,樂雲走在前面,離原本樂親王的院子,現如今改成會客堂越近,心跳的越快。

待她轉到花園的假山後頭,將洞口虯結糾纏的枯藤扯掉,山奴燃著了蠟燭,樂雲伸手來接,他朝後退了退,低聲說:“燭淚燙人,我來拿吧。”

“誰叫你不拎個燈……”樂雲嘟囔了一句,跟在山奴的後頭,兩人順著洞口,慢慢的朝裡頭走。

樂雲的走了幾步,呼吸開始不穩,伸手胡亂朝前抓了一下,黑暗的通道裡,燭光能照到的地方很有限,只是樂雲這一下,卻還是摸到了火熱粗糙的手掌。

山奴也正回手來撈她,兩人手心緊緊攥到一處,樂雲心頭那點慌亂,被這無聲的默契給安撫下去。

她抬頭瞅了眼山奴,在山洞裡被燭光一照,山奴的身影格外高大。

她無聲的提起唇角,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一堵牆,這牆擋不掉世間的烈陽暴雨,卻穩穩的壓在她心間,不教她的心在風雨中飄搖不定,孤苦無依。

兩人食指交扣,走過這一段黑暗的小路,山奴在轉彎和地上有碎石的時候,就會出聲提醒,態度十分小心翼翼,手心裡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濕乎乎的出了汗。

等到進了熟悉的石室樂雲再伸手接蠟燭,山奴就遞給樂雲,濕漉漉的手心稍稍使了一點力,才松開她。

“已經派人悄悄的打聽了。”山奴寬慰樂雲。

樂雲點了點頭,端著蠟燭,將不大的石室一寸寸照過,丟在角落裡喝空的水囊被她拿起摩挲半晌,發現了牆壁上的劃痕。

樂雲蹲在牆角,將蠟燭湊近,用手指一條條的拂過那些痕跡。一共十七條,她笑了下,樂雨在這石室待了十七天,那時候,親王案已經塵埃落定,三家奴全部下獄,皇城戒嚴也已經過去,樂雨一如既往聰明謹慎。

就是不知道他如今在什麼地方,樂雲按了按心口,天下之大,她們姐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再多派些人打聽吧,”樂雲撥掉手上的燭淚,頓了頓又輕聲道:“算了,慢慢來……”太著急了,引起狗皇帝的注意就不好了。

她站起身打算往回走,突然腳下細微的一聲“沙拉”她將燭臺朝下一照,見一個落滿了灰塵的紙團,正被她踩在腳下。

樂雲連忙蹲下將紙團撿起來,山奴見狀走過來,接過蠟燭,樂雲顧不得去撥手上新滴的燭淚,急忙將紙團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