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斑虎第三次撲上來的時候,樂雲已經不怕了,那花斑虎末路窮途,許是也激起了最後一股子獸中之王的霸氣,直立後腿飛撲上來,利爪頓時將山奴的手臂,勾出了四道血痕。

而它也沒能在山奴手下落到什麼好,山奴佩劍直接橫向塞進它大張的嘴裡,猛力一壓,險些將嘴給它開到後腦勺。

“嗷嗚!”的一聲叫,花斑虎弓腰後退,伸出舌頭舔了半圈,甩了甩腦袋,琥珀色的瞳孔,冷冰冰的對著山奴,片刻後轉身要跑。

樂雲還沒來得及慶幸,山奴卻是直接追進雨幕。

這東西就算現在再不知道怎麼,還不如一頭成年狼兇狠,可一旦放虎歸山,讓它得以恢複,他們在蒼翠林還有六天的時間,沒可能時時防備萬全。

果子已經沒有了,大雨也總會停,這畜生剛剛那仇恨的一眼,她們只要不出蒼翠林,就早晚要猝不及防被它攻擊,還能總也不出這樹洞麼?

山奴猛跨了兩步,雙手握住劍柄後腳猛的一蹬,一地泥濘中騰空而起,將劍鋒照著花斑虎的後脊紮下去。

山奴全身的重量加註在劍上,這一下要是中了,任它桐皮鐵骨,也能戳穿。

只是那花斑虎再是窮途末路,也是百獸之王,就算骨瘦嶙峋的走路晃蕩,野獸天生的敏銳,也不是說說而已,它不僅腰背側彎,躲過了山奴雷霆一劍,還回身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山奴的脖頸急速咬來。

山奴反應也算絲毫不慢,卻只來得及將長劍背在手肘,將劍身當做臨時鎧甲,擋在脖頸前。

只是即便他處理得當,這被完全激發了憤怒的畜生,也不管不顧的一口咬上來,不光咬的自己口腔血流如注,也將山奴的手後壁上下瞬間撕咬開。

“啊——”山奴一聲怒吼,鉚足了力氣,抬腳照著尤不肯鬆口的畜生肚皮柔軟處,狠狠踢去。

一下,兩下、三下,花斑虎嗚嗚聲和山奴的怒吼聲,伴著嘩啦啦的大雨聲,響徹山林。

樂雲瞳孔驟縮,眼看著這花斑虎瘋了一般的任由山奴踢打,不光不肯松嘴,還藉著身體左右搖晃,兇惡的晃動腦袋,那架勢,竟是非要扯掉山奴一臂不可。

顧不得什麼,樂雲看了青黛一眼,青黛即刻會意,樂雲將拌鏈一頭,在包著袖口的手心纏好,兩人冒著大雨,相互攙扶著,悄悄靠近那餓虎身後,欲勒住它的脖頸,助山奴緩一口氣。

大雨滂沱,林中廝打翻滾過的泥地更加濕滑,樂雲一隻腳不敢著地,一個傾斜,兩人就一同滾在地上——真是沒用透了!要不是時機實在不對,樂雲恨不得扇自己兩把掌。

山奴正竭力對抗著,餘光見樂雲竟然出了來,還滾在泥地裡,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心中一急,本欲踢上花斑虎肚子的腳,卻驟然失了開準頭,狠狠出去的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花斑虎下三路。

萬幸這還是個帶致命弱點的公虎,這一腳下去,花斑虎登時就松嘴滾到旁邊,山奴胳膊得到解脫,見老虎夾著腿佝僂成一團尖厲的嗚嗚翻滾,已然失去了戰鬥力,顧不得補上一劍,就抱著自己血淋淋的胳膊,朝樂雲奔過去。

“主人——”

樂雲剛剛在泥地裡掙紮著坐起來,就看見山奴滿臉幾乎能化為實質的焦急,暴雨中捧著被撕咬的不成樣子的手臂,步步盡是飛濺的血水,連滾帶爬的朝她奔過來。

那一刻樂雲彷彿看見,她心中那片荒山上顫巍巍的小青苗,在狂風暴雨中悍然肆意的伸展枝葉。

根莖迅速橫向膨脹成不可思議的粗壯,拔地而起聳入雲端,土地在不斷虯結的根莖中龜裂,葉片和枝條不斷自樹幹中鑽出,轉眼間便勢不可擋的遮天蔽日。

她突然不合時宜的面頰緋紅,心髒狂跳,似乎四周沒有了暴雨,沒有了猛虎,沒有遠處險惡的侍衛、沒有狗皇帝、天地間只剩奔向她的這個人,以及她快的連呼吸都要不濟,大的簡直震耳欲聾的心動聲。

然而山奴將將奔至眼前,樂雲還沒來得及好好的體會銘記這一刻的感覺,就悚然發現在山奴的身後,那原本翻滾在地上的花斑虎,赤紅著眼珠,大張著嘴朝著山奴的後頸咬上來。

樂雲那一刻心中什麼都沒有想,她一把按下山奴的頭,附身向前護著山奴的後頸,卻把自己鮮嫩的後頸送到花斑虎嘴邊。

她並沒有來得及明白,心中的那顆生死邊緣瞬間生長的參天大樹,到底意味著什麼,她的思維,在捨命去護山奴的時候,並不需要轉動。

預想中被撕裂後頸的感覺並沒有如期而至,山奴被壓下之後,意識到樂雲在幹什麼,張了張嘴,卻一丁點聲音都沒能出來。

樂雲只覺得後頸一重,腥熱的大口已然含住她的脖子,卻沒有咬合,那本欲刺透她的面板,撕扯掉她頸肉的虎牙,停頓片刻,就向著一旁滑下去,只刮破了她一層皮。

她緊緊閉著眼,感覺到什麼軟倒在她身側,這才睜開眼,看著那上一刻還險些要了她命的花斑虎,天靈蓋上直直插著兩根箭,一雙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密佈著血絲,死不瞑目的瞪著。

遠處侍衛收弓轉身,相互間打了個手勢之後,樹上的侍衛也全都跳了下來,列隊漸漸走遠。

樂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直起腰,去扶山奴被她壓在身下的頭,可扶了好幾把,山奴都只是抖,抖的越來越厲害,就是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