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山奴一早叫上了青黛和青峰,四個人一塊吃了早飯,然後乘著昨天來時的馬車出了營地。

樂雲坐在馬車上,手裡攥著信封,想到即將見到樂雨,她整個人都坐立難安紮耳撓腮,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兩世的期盼,在她的骨子已經形成了怎樣的執念。

前生受盡屈辱而不肯死,也不過就為了再見他一面,老天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天卻沒有給她將思念盡情宣洩的時間,她只得急匆匆的給他下了迷魂酒,將人送入暗室躲過劫難。

樂雲將手裡的信紙攥的發皺,明明早上還沒這麼緊張,此時卻不得不閉眼靠著車壁接連深呼吸,才能勉強控制住情緒。

青黛不斷捋順著樂雲的胳膊和手指,助她緩解幅度越發大的顫抖,青峰見過樂雲當日因為幾根金簪嚎啕大哭,卻並沒見過她如此神經質的樣子,這顯然是……不太正常,駕車架的直分心,老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山奴阻止了要跟他一起護送三人“出城去慶豐”的副將,只說自己不會送很遠,很快就會回來,敵襲吹號便是。

當然聯軍的金甲先鋒今日要去斷崖赴約,根本不會有敵襲。

山奴騎著馬,跟在馬車的旁邊,一行人順著長街出了已然空無一人的湘蜀,轉上了林間小路。

斷崖是連通湘蜀和樊城僅存的環山路,僅能容一人通行,且地勢險峻,無法大批次行軍,不能作為偷襲的路,所以才一直沒有被破壞,也無人把守。

幾人穿梭在林間,中途青峰實在是看樂雲的模樣看的揪心,主動下車騎馬,換山奴駕車,山奴坐在車沿上,回手摸了摸樂雲的臉蛋,“別緊張,世子很好。”

山奴說:“我目睹的幾次交戰中,世子雖然身為陣前先鋒,但他身側有至少六個護將,時刻在輪流回護,助他沖鋒陷陣,本身武藝更是高強,哪怕不能以一當擋百,也能在千軍萬馬中自如來去。”

樂雲強扯起嘴角笑了笑,點了點頭,蹭到車邊,抱著山奴寬厚健壯的背脊,悶聲說道:“給我哼會兒小調吧。”

山奴低沉的調子響起,樂雲閉上眼竭力放鬆自己的精神。

青黛給樂雲捋順了這麼半天沒見效,見兩人抱一起,樂雲就漸漸平靜下來了,靠在車壁上撇了撇嘴,揉著自己痠疼的手臂,隔一會忍不住悄悄的伸手指堵住了耳朵。阿醜文團隊獨家整理,所有版權歸作者所有

說實話,山奴的哼真心不好聽,只有一個調迴圈往複,聽的人膩歪極了,正常人真的欣賞不來,青黛面有菜色的看著樂雲痴迷沉醉的側臉,只覺得早上那一個糙米饅頭,到如今頂的胃口發脹,還酸唧唧的。

一行人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總算是來到了斷崖,樂雲下了車就開始環視四周,在看見環山小路上站著的一抹金色身影,就急匆匆的朝前走了幾步,卻是跌跌撞撞,險些絆倒在地。

好在山奴及時撈住了樂雲,見她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情緒,見著樂雨又開始異常,哪敢讓她就這樣上狹窄的環山小路,若是一錯神,後果不堪設想。

“主人,等等……”山奴抓著樂雲掙動的肩膀,將她身子扳過來,“你現在不能上小路,等世子過來走過來。”樂雲掙了兩下,沒掙動,只得看著小路上的身影,眼眶濕潤。

對面山峰上站著一個人,正面對著這邊,見到他們,低頭和那那身影打了一個手勢,那身影才轉過身來。

樂雲要上盤山路,被山奴和青黛制止,她現在情緒不穩,上小路實在太危險,小路又不足以橫向容納兩人,沒人能陪著她過去。

她只好等在小路的這頭,眼一眨不肯眨的看著樂雨,閑庭信步似的走在險峻小路上,朝她一步步徐徐靠近。侍衛也躍下山峰,跟在了樂雨的後面。

樂雲淚眼模糊,陽光下朝她走過來的人影,交疊著她的午夜惡夢與一生顛沛,那些曾經讓她痛不欲生的所有的屈辱和茍且,一股腦的在淚水和陽光折射下扭曲消散。

她按著心口越發清晰的感應,感知著對方同她一般,越發震蕩不已的心緒,勾著唇想要笑,又控制不住掉淚,一時間表情扭曲,眼眶通紅,神情癲狂。

待樂雨終於下了小路,走到幾人跟前,伸手抓住樂雲扭在一起泛白的雙手。

山奴跟青黛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拜見世子。”山奴恭敬跪地垂首。

“世子萬安。”青黛也屈膝端正見禮。

“姐姐。”樂雨的聲音不複當初的少年清越,而是帶上了成年男子的低沉,和著一絲只有樂雲才聽得出的哽咽,自面具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