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呲著白森森的牙,嗤道:“昨夜領命去親王府的廷尉丞正是我表兄,世子院倒塌的屋子裡,只翻出一具燒成一截兒的焦炭。”

獄卒說:“聖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弟弟還沒等送到宮中,就變成了一捧飛灰了……”

“啊——”樂雲血紅著眼睛跌坐在地上,捂住耳朵瘋狂的搖頭,嘴裡尖聲嘶喊,雙腳在地上亂蹬,崩潰的向後退去,“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獄卒看到了想看的反應,心滿意足的“嘖嘖”幾聲,又捏著長勺,從桶裡舀出一勺飯,端端正正的扣在地上瓷碗裡,分量十分充足,瓷碗都冒著尖,這才吹著口哨,拎桶走了。

樂雲尖叫蹬腿兒,小丫頭見了趕緊上去扶人,把樂雲扶著躺在稻草上。

樂雲也算是閱這種有變態心理的人無數,這獄卒就是想看她崩潰,是絕對不會撿好話說,欺瞞她的,總算得到了確切的答案,那具焦炭也好,飛灰也罷,送到皇帝面前,總算是個完美的交代。

樂雨和她想的一樣,沒有沖動的跑出來被抓到。等到進了八月,親王謀逆案結,到時候樂雨便能天高海闊自由翺翔!

滔天的喜悅襲來,樂雲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歇斯底裡的尖叫一場,算作發洩。

四周關押的全是曾經王府的家僕,對被株連大多數心懷怨懟,見昔日郡主崩潰大叫,個個神情冷漠,還有人不堪忍受,出聲嘲諷。

只有幾個入獄前一直陪著樂雲的老嬤嬤,默默看過來,捂著嘴老淚縱橫。

樂雲發洩完了,長出一口氣,臉上的擔憂焦慮一掃而空,她的軟肋從此變為鎧甲,再不需要偽裝遮掩,枕著手臂躺在稻草上滿臉淚痕,卻笑明豔無雙。

小丫頭見她一會哭一會笑,還以為被刺激的狠了,一直愁苦著臉,輕聲細語的安慰她,樂雲挑著眉,抬手擰了把她的臉蛋兒,起身去門口端碗。

“獄卒大哥,”樂雲剛又哭又叫,這會兒的動靜有點啞啞的還帶著鼻音,聽在耳朵裡讓人脊椎骨都酥掉一半,“能不能勞煩給拿兩雙竹筷?”

獄卒拎著桶,才走了半圈,被個好聽的女聲一叫,疑惑的回頭看,就見剛才還一臉傷心欲絕崩潰大叫的樂雲,正笑顏如花的看他,見他回頭,伸出兩指夾了夾,示意要筷子。

獄卒挑著眉,神色帶著幾分訝異,心道怕是這女人被刺激的瘋了,一會哭喊一會笑,現在還跟他要起竹筷來了……

不過這裡是死牢,進來的人幾乎都沒幾天好活,人在絕境中,瘋了傻了很尋常,對比來說,樂雲只不過是哭笑一番,屬實沒什麼稀奇。

“呵!”獄卒冷笑下,拎著勺子過來,照著樂雲的腦袋就要敲下去,樂雲沒躲,連眼都沒眨,獄卒果然沒有真的敲下去,而是將勺子停在了她的頭頂上方,開口斥道:“鬧什麼,沒有竹筷,用手抓著吃吧。”

樂雲伸出一雙水蔥一樣的手,舉著給他看,“手上髒,沒有竹筷,有水洗洗也好啊。”

獄卒這會直接給氣樂了,就沒見過進了死牢這麼諸多要求,竟還還理直氣壯的,勺子照著樂雲的手就掄下去,這次樂雲沒傻愣著,而是快速的撤走了手,沒讓他打著。

嘻嘻笑道:“獄卒大哥別惱啊,沒有筷子和水,好歹再給些飯菜,”說著回頭指向小丫頭,“我們兩個人,這點飯,也吃不飽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些年獄卒在這死牢裡鮮少能見著笑的,就算笑,也是末路癲狂的大笑,不像這女子看著賞心悅目,讓他想起後院臭水溝裡那朵向陽花。

他饒有興味的仔細看了樂雲一眼,掂了掂手裡的勺子,真的又舀了一勺,扣在了冒尖的米飯上,穩穩的在尖上又扣出了一個尖,一粒都沒掉,還用勺子撐著碗,朝樂雲的方向推了推,然後拎著桶走了。

樂雲端著米飯走到稻草邊上,放在她和小姑娘中間,扯著自己裙子幹淨的裡襯擦了擦手,說道:“吃吧。”

糙米和菜葉子的組合,真的和好吃掛不上一點邊兒,還有點怪怪的味道,樂雲卻一點也沒嫌棄,一手捏著,一手託著,吃的很淡定。

上一世,她什麼好吃的都吃過,沒得吃餓急了連草葉子也嚼過,味覺遲鈍之後,更是吃什麼都一樣。

現在雖然味覺還好好的,卻從心裡對這牢飯沒什麼障礙,髒不髒好不好吃的,吃飽才是第一,樂雨逃出生天,人生能重新選擇,她想活著,不想死。

小丫頭愣愣的看著她吃,過了會兒,用自己的裙子裡襯擦了擦手,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