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倒是固執,既‘願一相見,道其所有’,也經‘四板謁’而入,且聞‘瓊雞之呼,玄龍之笑’,又因何留書而去?”

老者處處引用青年原書,喟然長嘆道:“‘顯祖出都門矣,一面何時?謹奉別言’,字字珠璣,箇中情真,真令老朽慚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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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高居大司馬,顯祖區區一落第書生,見賓客都是名將賢士,自行慚愧,只好留書道別。”湯顯祖見老者引用留書之言,深受感動,便直言道。

“看來小友今科是志在必得?”老者笑道。

湯顯祖沉默了,他並非志在必得,只因今日在臨川館得知老者因身體抱恙三度請辭,擔憂之下方冒昧探望。

老者見他不說,也不著惱,繼續說道:“好不容易來上一回,卻跟老朽到處跑,沒來得及好好說話,既無睡意,不妨促膝一談。”

湯顯祖大喜,忙幫老者褪去蓑衣,和自己的一併掛到牆上,又將房間幾盞燈點亮,他看清滿屋的案牘,想必是老者公房。

二人入座,從平倭到剿寇,從征戰到統籌,各抒己見,一起回顧了老者縱橫三十載的軍旅生涯。

說到士氣,老者就提到軍中設戲班之事。

“為振奮士氣,我于軍中設戲班,多唱些保家衛國,誓滅倭寇的舊戲新曲。效果比我預想的還好,我便把將一習慣保留了下來。”

“聽聞明公每到一地,海鹽腔便傳至一地,如今東南已是遍地開花。”湯顯祖對戲劇很是下了番功夫,各地情況他皆知一二。

老者哈哈笑道:“哈哈,其他地方我不知曉,但閩粵和江右,海鹽戲班應當盛行。為士卒計,我命全軍習唱,以便解甲後有一謀生之技,想來此三地會有不少士卒以之為業。”

湯顯祖說道:“敢叫明公知曉,進京前我曾去宜黃,親見以之謀生者多達千人。”

“好!好!好!”老者連聲叫好,他是宜黃縣人,湯顯祖是臨川縣人,兩縣皆屬撫州府,撫州古稱臨川,素有才子之鄉美譽。當聽聞因為自己,千人受惠,老者自是高興。

說道這,二人就戲劇展開一番細聊,交流認識,大多是湯顯祖問,老者說。此時二人都不知曉,這會給中國未來的戲劇帶來多大影響。

老者突然問道:“聽聞張閣老先前在尋覓青年才俊,不知可有找上你?”

“明公如何知曉?”湯顯祖大驚,不解老者因何知曉,但還是如實回道:“三年前張相府上曾來人聘我為西席。”

“這就是了,想必你沒應下吧?”老者撫須笑道。

湯顯祖更奇了,說道:“學生當時落第,痛定思痛,一心想著回鄉苦讀,哪有為西席之念?”

“那你可知,最後誰做了張府西席?”老者問道。

“學生不知。”湯顯祖如實說道。

“沈懋學,你可認識?”老者說道。

“君典兄啊,是個博學多才之士,堪稱我輩楷模。”湯顯祖顯然認識沈懋學,對他是推崇備至。

“哦?”老者聞言點了點頭,沉默片刻,才又緩緩開口:“如此說來,卻是可惜了。”

湯顯祖不解道:“可惜什麼?”

老者長嘆一聲:“一惜你與狀元失之交臂,二惜俊傑卻莫名捲入朝堂之爭。”

湯顯祖更糊塗了,問道:“學生不解,明公可否指點迷津?”

“時機未到,日後你自明白。”老者搖了搖頭,不想現在就點破,影響青年這次春闈發揮。

此時鐘樓鐘聲再次響起,隨即又傳來“邦~邦邦邦邦~”的打更聲。

老者搖頭笑道:“與君夜話不覺晚,恍然已敲五更鐘。老朽該上早朝了,小友請自便。”

到裡間側塌換下燕服著上常服,最後在湯顯祖幫助下把錦雞補服穿上。

燕服是官員私下著的便服,而日常裝著是常服。補服是常服一種,為了區別官員品級的補子,文禽武獸,各分九品,文官二品為錦雞。

湯顯祖望著老者後背栩栩如生的一對錦雞,目露羨慕之色。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如老者般既能縱橫沙場,又能執掌兵部護衛河山。

穿戴整齊,老者再三檢查無誤後,推門而出。

看著老者瘦弱的身子,湯顯祖突然有些心悸,趕忙上前,奪過燈籠,說道:“明公,請讓我為您掌燈!”

老者點了點頭,二人剛出衙門,就響起五更一點的鐘聲,距離五更三點上朝,尚有三刻鐘。

萬曆五年的第一次日常朝會,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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