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頭又猛吸了一口煙,可能是吸得太猛了,嗆得直咳嗽。

咳嗽完了,林老頭並沒有對著三兒媳婦說話,而是轉向了林老三:“老三,不是我和你娘心狠,而是這世道真的太艱難了,慧欣去了能逃個活路也好啊,你的腿真的不能不治,要不然這一大家子怎麼辦啊,你就體諒體諒這一大家子,爹也沒法子了。”

聽了林老頭這番話,林老三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斷腿的時候他都沒哭,如今想來只是未到傷心處吧。

“爹,從小到大我任勞任怨,所有的兄弟都去過學堂只有我沒去過,我不抱怨啥,就是不想爹孃為難,為了供四弟讀書,我農閒的時候就出去做工,沒有一刻是閒著的,去年四弟上學堂沒錢了,我咬咬牙狠心把慧秀嫁出去了,當時我想著反正慧秀也差不多到嫁人的年紀了,為了四弟的前途,我聽了爹孃的話,可是我是真的對不起她啊,看看她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真是還不如死了呢,爹,你們這是送欣兒去死啊。”林老三聲淚俱下。

“老三,爹知道對不住你,可是為了你四弟的前途,你再忍忍,等你四弟高中,我們家就好了。”林老頭有些不忍心看兒子的樣子,不過依然不鬆口。

“爹,到時候四弟高中了,我們家就好了,可是秀兒和欣兒呢,她們還能好嗎,我自問對得起爹孃和兄弟們,可是我對不起孩子他娘,對不起孩子們啊。”林老三對家裡人失望極了。

為什麼都勸他忍一忍,為什麼有事兒的時候都要他們一家子做出犧牲,他可以任勞任怨,可是他怎麼忍心妻子和孩子也受這份罪,比起孃的破口大罵,爹的這種態度和方式更讓他不能接受。

“我說三弟啊,你這腿要是不治的話,別說養爹孃、供四弟讀書,就是你自己這一房人你也養不活啊,你哪好意思讓我們替你養,誰不是拖家帶口的。”何氏有些忍不住了,這些人囉裡囉唆的什麼時候是個頭,趕緊把事情解決了,她好回去歇著。

“二嫂放心,我這一房人不用你們養,我絕不拖累你們”,林老三不屑和一個婦人爭吵,只硬邦邦地回了這一句。

“哎喲,你說不拖累就不拖累了,你們不吃飯了?”何氏尖酸刻薄地說著,她是真怕被三房拖累啊,誰願意養著這一家子啊。

“三弟,父母之命不可違,你還是聽爹孃的話吧,爹孃不會害你的,別再鬧了。”作為大哥的林老大也發話了,不過不是向著三房罷了。

“慧欣還小,再想想別的辦法吧。”大堂兄林墨柏出乎意料地說話了,這是除了三房以外的唯一向著慧欣說話的了。

“你懂什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劉氏趕緊拉了一下兒子的衣袖,讓兒子閉嘴。

林墨柏也知道自己說不上話,不過是實在不忍心,才說了這麼一句,現在只能閉嘴了。

“大嫂,您最善心了,您快勸勸爹孃吧。”在這個家裡,就大嫂對自己最和善了,張氏覺得大嫂肯定不能看欣兒就這樣被賣了。

“三弟妹,我們都是女人,說話沒分量,就聽爹孃和男人們的吧。”劉氏略帶歉意地跟張氏說道。

大伯母劉氏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極啊,兩邊都不得罪。

不過張氏到底是心涼了,原來自己這一房在張家是這樣孤立無援啊,關鍵時候誰都指不上,連平時對自己最和善的大嫂都是這種態度,那麼自己這些年在張家吃苦受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莫非他們都沒有良心?

欣兒說得對,這是不把他們當人看啊。

“三弟,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聽家長的,要不然那還是一家人嗎,這不跟分家一樣嗎?”林老二也發話了。

不過他的話可是很耐人尋味的,慧欣覺得,二伯可真是奸詐。

眾人聽了這話反應不一。

“對,老三,反正你不聽我和你爹的話,我們也管不了你們了,你們三房就分家單過吧,我也不告你忤逆不孝了,省得別人說我狠心。”陳氏一聽林老二的話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陳氏可真是個人才啊,反應迅速,慧欣想莫非這老太太的急智都用來對付三房了?

“娘,您和爹還都在,我們怎麼能分家呢?”林老三一看他娘又出新招,大急,父母還在,分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張氏卻沒有出聲,心裡想著,分了家也好,分了家就算窮死餓死,也好過把她的欣兒就這樣賣了,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

“你還知道有爹孃啊,我和你爹說話跟放屁似的,你都不當回事兒,我還以為我們不是你爹孃了呢。”陳氏趾高氣揚,覺得抓住了三房的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