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斷腿（一）

第二天，天剛放光的時候張氏就起來了，開始燒水做飯。飯還沒做好，這時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誰這一大早就來敲門，張氏不由覺得心驚，趕緊跑過去開門。

“三嫂子，趕緊把大爺大娘叫起來，可不得了，我三哥摔斷腿了，快點叫人一起把我三哥抬進去。”說話的這個人叫李柱子，是村裡和林老三一起出去做工的人。

張氏彷彿覺得有一聲雷在頭頂上炸開了，炸得她差點回不了神，身子也不由踉蹌了一下。

就是這一踉蹌讓她回了神，“他爹”，張氏很快跑了出去，看見林老三躺在一輛平板牛車上，腿上蓋著一條破棉被，林老三的臉色煞白煞白的，沒有血色。

自己的丈夫離開家的時候好好的，才幾個月不見就這樣了，張氏捂著嘴直掉眼淚。

“孩子他娘，你別哭，我沒事。”林老三看著自己的妻子掉眼淚，也覺得心疼，試圖坐起來安慰妻子。

張氏連忙上前幫丈夫坐起來，這下再也忍不住了“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張氏的哭喊著，一大清早這種聲音讓人聽起來頗為心驚。

慧欣和小竹一聽立馬跑出來了，過了一會兒，奶奶陳氏也出來了，“老三媳婦，一大清早的，你號喪呢，好家好業的，全讓你給敗壞了”，陳氏叫罵著。

“三弟妹，你這一大早的作什麼妖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二伯母何氏也打著哈欠出來了。

張氏沒有心情跟她們計較，“娘，快點，快叫我爹出來，欣兒他爹摔著腿了。”

“啥，你胡扯些啥呢，一大清早咒老三做什麼，喪門星。”陳氏有些回不過神來。

“娘，你別罵孩子他娘了，是我沒用。”陳氏罵得太難聽了，林老三有些聽不下去了。

“老三？你回來了”，陳氏聽見了三兒子的聲音，快步走了出去。

這才看見林老三臉色煞白地坐在牛車上。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老天爺啊”，陳氏一把將張氏推到一邊，抱著林老三就開始哭天搶地，真的跟號喪一樣。

“娘，我沒事兒，就是腿斷了。”林老三被自家老孃哭得有些尷尬。

這時林老頭也出來了，他一向以斯文自詡，有些看不上陳氏的做派，覺得在家門口這麼哭實在是太不像樣了，“行了，都別哭了，大家幫忙把老三先抬屋裡去，老二，你去請大夫來給老三看看腿。”林老頭看見二兒子走出來，吩咐二兒子趕緊去請大夫。

陳氏的嚎叫聲戛然而止，顯得有些滑稽。

大家七手八腳地終於把林老三給抬到了三房的炕上，之後李柱子就回家去了。

眾人圍著林老三嘰嘰喳喳，噓寒問暖，當然最刺耳的還是陳氏那呼天搶地的嚎叫了。

張氏娘仨被擠出了包圍圈，張氏可做不出將人推到一邊那麼彪悍的事情來，所以只能站在圈外乾著急，小竹人小，呲溜一下就爬炕上去了，坐到了自家爹邊上。

至於慧欣，她從未見過林老三，說有多著急和擔心實在談不上，不過她知道林老三是他們家的頂樑柱，要是出了什麼事兒，那對三房來說無疑是天塌地陷。

所以她有些擔憂林老三的傷勢，可千萬別真的很嚴重啊。

眾人雖然都擔心林老三，問東問西，可沒一個人敢看看他的傷勢，只等著大夫來。

“老三，你這腿是咋摔的啊？”林老頭算是裡面比較冷靜的人了。

“爹，我幫人蓋房子在房頂上蓋瓦的時候，突然頭暈，就栽下去了。”林老三羞愧地說道。

“那主家有沒有幫你請大夫，有沒有賠點錢啊？”陳氏急忙問道。

這是一個好問題，除了張氏娘仨，其他人的眼睛都頓時亮了起來。

“娘，東家沒怪我給添麻煩就不錯了，人家還肯把我的工錢結給我，已經算仁義了。”林老三幹不出訛人的事兒。

這年頭可沒有工傷這一說，人命最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