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震驚了的薛逸失眠了,以至於第二天一早上了空軌車就開始昏昏沉沉。

“叮叮這是怎麼了?”可可心疼地問,“沒睡好嗎?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還沒覺醒,對時差比較敏感。”阿瑞斯說著,把幼崽抱得更舒服些,手指輕輕梳理著它蓬鬆的背毛,“睡吧,路上還有些時間。”

薛逸打了個呵欠,窩在少將懷裡,決定去他的聖靈族寵物貓,他還是當他的皇孫貓比較好。這樣想著,還真的睡著了。

空軌車平穩地行駛在高空軌道上,不過四十分鐘的車程,就到達了距離克爾星一大不遠的一座郊區別墅外面。這座別墅半隱在山腳的密林中,空氣中隱隱傳來水流的叮咚聲,頗有些寧靜致遠的情趣。別墅院門建成了圓形,對開,門的上方鑲著一塊簡約的扇形匾,上面仿照篆書的筆畫特徵寫了一串字母——“簡家大院”。

剛剛睡醒的薛逸:……

別墅門房確認了來訪者的身份,對照過主家的行程,這才躬身,將一行人引進院內。

剛一進門,眾人眼前就立著一面照壁,照壁四四方方,有一層樓高,中心掏出個圓形的孔,孔內透出背後一叢碧綠的鐵竹。照壁前面則放置著一座八角形白石噴泉,上面雕刻著一條正在噴水的錦鯉。

薛逸很想捂臉,他已經有些看不過去這種中西合璧的混搭風格了。瞧瞧人家李家老宅!雖說破敗了吧,但至少那些建築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啊,就連房頂上的鴟吻都頗為考究。你簡家自稱學者,怎麼就不學著點呢!

不過大家都聽不到幼崽心裡的腹誹,薛逸也不敢真的讓人知道自己腦中的東西。一行人在門房的引路下被帶到正廳前,正廳門口的臺階上正站著一位六十歲許、滿頭紅發的老人。在他身邊,低眉順目地站著位年輕人,他同樣有著一頭橘紅色的長發,用烏木發簪隨意盤著。

老人臉上帶著微笑,兩步走下臺階,握住阿瑞斯的手,激動道:“十三皇子殿下,您的蒞臨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簡教授客氣了。”阿瑞斯頷首。

門房退下,簡教授親自將一行人引入正廳。轉過一面屏風,眾人在圍成一圈的沙發上落座,有侍女端上茶水。

簡教授先自我介紹,他名叫簡之遙,是簡家第七代時就分出的旁支,從那之後這一支一直住在克爾星。他本人雖不是嫡系,但因為痴迷聖靈族歷史,又十分好學,被主家器重,曾前往黎瑞星主家族學深造。他身邊這位年輕人名叫簡培行,是他最小的兒子,今年剛剛二十歲,同時也是他的學生。

“只可惜,我學藝不精。”簡教授嘆了口氣,“聖靈文雖然能認得幾個字,但聖靈文語言簡練,往往三四個字都能成句,又沒有標點,想要把通篇文章正確拆解成句子,也只有主家那幾個長者能做到。”

阿瑞斯卻並不失望,只要簡家有人能解讀聖靈文,他不在意等待簡家長者的到來。聖靈文筆記的訊息一旦傳回簡家,他們一定會派人來的。此次前來克爾星簡家打招呼,也只是出於禮節。

“不知,那本筆記能不能給老朽看看?”簡教授一臉不好意思,“若是不能看上一眼,我怕是好幾天都要茶飯不思了。”

“無妨。”阿瑞斯淺笑,從包裡取出筆記,遞向簡教授。

簡教授誠惶誠恐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雙絲質手套,妥帖戴上,這才伸手接過那本筆記。他顫抖著手指撫摸過筆記本皮質的封面,視線在一側的皮質裝訂線上流連了半晌,又翻到封底,盯著那枚篆印。

“聖隱。”他的嗓音有些沙啞,“這兩個字我是認識的,隱字有隱匿、隱藏之意,聖字……聖靈族以聖為姓,這看起來是個人的名字。”

接著,他翻開筆記,一頁一頁,翻得很慢,在場卻沒有一個人出言打擾他。他一邊翻動頁面,一邊喃喃:“這應當是一篇記錄什麼事的文章,我看到了日期的標註,嗯,這句話應該是說這個叫隱的人第一次睜眼……第一次走路……我明白了,這應該是聖隱的父母為他做的成長記錄。可惜,有太多字我認不出。”

阿瑞斯抱著幼崽的手指微微一顫,卻立刻恢複了平靜。

筆記還在翻著,每一頁都要停留很長時間,卻也開始漸漸接近封底。忽然,隨著一頁翻過,在場眾人全都不自主地坐直了身體,目光全數聚焦在那一頁上。

只見那最新的一頁筆記上,散落著大大小小數枚血點,聖靈文的標準方塊形字跡潦草不堪,已經維持不住整齊的筆劃,每個字都比先前頁面上的大了許多,歪歪扭扭擠在一起。

阿瑞斯伸手將筆記拉回自己面前,迅速翻了幾頁,見大約有三四頁這種被血滴染紅的文字。三四頁後,又持續了一段整齊的方塊字,最後數頁則成了空白。他啪地合上筆記,裝回包裡,略帶些歉意道:“就先看到這裡吧,其餘的,等您為我引薦簡家主家的長者,我會將複制本交給他們,同時也留給您一份。”

簡教授仍有些目光迷離,似乎意猶未盡,只恍惚地不停重複:“好,好,沒問題。”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簡教授身邊的簡培行忽然嘆了口氣,無奈道:“又這樣了。”隨即他的目光轉向阿瑞斯一行人,解釋道,“父親總是這樣,一旦沉浸在學術研究和思考裡,就萬事不顧了。”

阿瑞斯道:“可以理解。”

簡培行不好意思道:“這樣吧,我就代父親幫您給主家去一封信,等父親清醒些,我再督促他為您引薦。”

“麻煩你了。”阿瑞斯頷首道,“那你先照顧簡教授,我們這就告辭了。”

“這麼急?”簡培行驚訝,“父親安排了午餐,雖然他現在或許……但我必須招待你們。剛剛也是父親看得太慢,將時間拖了這麼久,這頓午餐要是簡家不招待,實在說不過去的。”

“沒關系。”阿瑞斯道,“也還沒到午餐正點,而且我們還要趕回駐軍基地,時間不早了。”

簡培行笑道:“可是如果我沒招待好您,父親會怪罪我的。而且……而且午餐已經在準備了,殿下您就賞個臉?”

這樣勉強客人的行為讓阿瑞斯産生了一絲厭惡,這類人並不算少,尤其是那些想要與他攀關系的人,總是這樣一副殷勤的臉孔,讓他煩不勝煩。只是,簡家人應該不至於,哪怕是個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