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後花園,昌平縣,冬至之夜,很冷。

夜空下,永定韓府二公子韓齊山,端坐在輪椅上,在侍童的輕推下,緩緩行至前來。

夜已深,雖未下雪,天依然很冷。

只見輪椅上,韓齊山擁裘於身,外罩一件蓮青鬥文披風,頸上圍著厚厚的貂鼠風領,雖是如此,他的臉上仍然被夜風吹得蒼白無血。

輪椅緩緩行至童面判官和許震晟面前,許震晟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禮,然後退至了後邊。

韓齊山如墨畫的眉頭微微揚起,星塵般的雙目掃過童面判官及被他抱在懷中昏迷的柳雙離。

“原來童面判官長的是這幅模樣啊,相伴三月,今日終於得見真顏,失敬了。”韓齊山拱手施禮,語聲淡淡。

童面判官微顰雙眉,青春長駐的臉上一派的陰沉不定。他原本是很鎮定的,但自見許震晟,又緊接見了韓齊山後,他就知道,他再也無法鎮定下來了。

好在他手上還有個人質,一個他自知韓府很看重的人質。

因此他還是強裝鎮定的冷笑道:“在下的真顏讓韓二公子失望了吧。”

韓齊山還是笑得淡淡的:“不,恰恰相反,這世上的人誰不希望能青春永駐的,這當然也包括了我。”

童面判官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韓二公子也並未見老啊。”

韓齊山搖了搖頭:“無奈歲月不饒人,在下的臉上亦是盡顯歲月的痕跡,沒八判官青春了。”

童面判官一頓,片刻後突的又輕笑出聲,但明顯的他的笑聲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悽楚:“韓二公子以為如此很好?”

“當然很好,”韓齊山點點頭,“雖然永保青春的代價是會因此折了壽,但八判官也看到了,在下的身體狀況本就非能長壽之人。”

童面判官的笑聲突然頓停。瞳中閃過一道狠戾的寒光,冷冷道:“你知道。”

韓齊山的神情還是淡淡的,未置可否。但他的不予回應,卻正好證明了他知之甚多。

童面判官緊咬著雙牙。面上的神情轉為狠辣,帶著無比陰森的狠辣。他的右手再度重重的扣在柳雙離的頸部,放狠了聲道:“讓你的人放我走,否則這個丫頭的脖子立斷。”

見此,許震晟臉色一沉,踏前了一步。

韓齊山立時擺了擺手,止住了許震晟下面的協作,就見他蒼白的臉上還是淡淡的,好似全然沒有聽到童面判官這番放狠的話語。

微揚著雙眉,韓齊山嘴中吐出的話言依舊的語聲淡淡:“八判官怕了吧。”

“怕?”童面判官一詫。

“是的。怕,”韓齊山輕笑著,“怕回憶起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童面判官依然青春年少的面龐上,劃過一道抑制不住的傷痕。他緊咬著雙唇,扣在柳雙離的脖子上的微微的顫動著。

他想逃走。可卻又深知,僅憑自己一人根本無法逃走。

因為單論起武藝,他差許震晟不只一截。

江湖傳言,他童面判官是閻羅店十二判官中武藝最強的一個,實則不然。若真論起來,閻羅店十二判官中,有好幾人的武功都比他要高上不少。只不過。每每在與外人交手時,他童面判官都是十二判官中出手最狠的一個,解決起目標來,也十分的乾脆利落,所以才讓不知實情的外人,誤以為他是十二判官中武藝最強的一個。

但他人誤會是他人。韓府的人卻是絕對不會誤會的。他們這些人只會比別人更清楚,更清楚的知道他的真正實力,更清楚的知道他最不想被外人知道的悲慘過往,更清楚的知道他其實是賣身進的閻羅店,最後更清楚他在閻羅店十二判官中尷尬的地位。

因為清楚的知道了韓府的知曉。所以童面判官根本無法在韓府的這幾個人面前,再去偽裝自己,去多餘的展示他那迷惑人的風彩氣度。

就像他曾經因此迷惑住柳雙離,讓這個江湖經驗尚淺的姑娘,不敢直視於他。

“我怕,呵呵,是,韓二公子說得不錯,我是真的怕了,”良久,童面判官才冷笑出聲,放出的話來更顯陰深,“但比起我的害怕,更應該害怕的卻是你們。你們不想要這個丫頭的命了嗎。”

童面判官說著,扣著柳雙離的項上的手又壓下了一寸。而隨著他手上力道的加深加重,還處在昏迷中的柳雙離,面上的表情亦已不自覺的漸漸轉為了鐵青。

見此,一直神情淡定的韓齊山,一直揚起的眉宇終於一點點的收了起來。

童面判官得意的大笑:“怎麼樣,你也知道怕了吧,韓二公子,哈哈——”

韓齊山微覷著雙眸,靜侯著童面判官大笑結束,末了,才緩緩說道:“我們作個交易如何?”

“交易?”童面判官冷笑。

“是的,交易,”韓齊山點點頭,“只要你放了柳姑娘,我就讓你見一個人。”

“見誰?”

“如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