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音愣了好一會兒,好似裘彩擷不單單說了一句話而是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想再撫一撫裘彩擷的腦袋卻被她側著身子躲開了。

望著空空蕩蕩的手心李梵音只覺得心裡一股子的鬱氣難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平復了心情同裘彩擷認錯道,“好了好了,彆氣了。回府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以後我都不會這樣做了,你原諒我。”

裘彩擷如願聽到了李梵音的承認和道歉,可是這並非是她心中所要的,總覺得哪裡都不對。李梵音的語氣不對,說話的方式不對,聽這話的她都那麼不對。

在她看來,李梵音的認錯成了他一味忍讓的結果,顯示了他對自己的在意。而她卻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他面前耍著自己的小性子,而這小性子是那麼可笑那麼荒誕卻仗著李梵音對她的感情而不得不認了。

裘彩擷忽而又覺得是自己幼稚了,她從來不曾有過這些煩惱。成為了她所不喜的像武琳琳那般從前她認為矯情又庸人自擾的人。她很自我厭棄,偏偏又是在同李梵音爭執的氣頭上,無論如何她須得扞衛自己的立場。

“我得回去,”裘彩擷撇著腦袋不看他,“說起來也已經好些日子在外了,阿爹阿孃和子楠該擔心我了。況且方才阿爹也提起了……”

“我如今因著今日的事始終覺得有些後怕。”

李梵音嗤笑了一聲,“你不是時常說自己膽子大嗎?”

“唔。”裘彩擷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我無非不想當你的累贅。”

見認錯也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李梵音乾脆換了策略。“可是你若走了,宮中便只餘下我一人了。你說我錯,那麼我都認了,你走了又怎麼知道我是否改好了呢?我若故態復萌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你也不知道又怎會真正地原諒我?”

“不如你來監督我?監生考核是我輔導了你,如今你同樣有這個機會,咱們是平等的。”他企圖用以往的情意挽回裘彩擷,對於她,他冒不得一點風險。

李梵音情意遲遲,眼底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冷然剩下的只有受傷和急切。他一開始也不覺得這個問題有多嚴重,裘彩擷同他生氣也好、使性子也罷,都是因著觀念上的衝突。可是裘彩擷年歲小又是個不羈的,觀念接受得快且之前的幾次都已經向他證實了這一點。

只是這一回,不知道為何裘彩擷的表現好似要脫離他的掌控。

她看到了一切,他的陰暗面、他的狠戾。李梵音知道裘彩擷是一個心軟的人,她會因為自己中毒後散發魚腥味而心軟留下來,那麼這一回呢?是不是也可以因為他的示弱而留下來?

這回的裘彩擷倒是難得的強硬,不過到底不忍心見李梵音滿面鬱結又俯首認小的模樣。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是如何,可我猜測肯定是艱難無比的。我初時中意你的溫文爾雅,後來也慢慢接受你現下的模樣。會發脾氣能抒發好過你將自己給抑鬱死,你知道我最厭惡的就是那種受了苦難便怨天尤人的性子,被欺負了肯定是要欺負回去的。”

李梵音聞言一個勁兒點頭,好似從裘彩擷緩和的語氣中看到了希望。

“然而我如今尚不敢想象你會不會有這般對我的那一天,你知道我很多方面十分愚鈍。好似我今天聽薛岐說寧王的事情你早有安排,若非我臨時橫插一腳恐怕你會處理得更好,可是這些沒人說我是不知道的,我怕我哪裡也得罪了你。”

想到初識時候自己對李梵音說的那些無禮的話,做的那些無禮的事,裘彩擷只覺得如今她還能在李梵音跟前活蹦亂跳真是菩薩保佑了。

到此為止,李梵音算是看明白了裘彩擷的顧慮。她是個孩子,他的所作所為應是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這種印象稱之為陰影也不好說。

“阿彩和那些人不一樣,你不會厭棄我用藥後的髒汙和異味,不會背棄我、離開我是不是?”

若是從前她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可是如今她會忽而想起他的殘忍手段又想起自己的父母、胞弟,這些都想在強烈將她和李梵音分割,一面是美好一面是地獄。

裘彩擷不敢看他,只是走重複問了一句,“你說了不會傷害我家裡人的,你答應過的,對不對?”

李梵音捂著口鼻很是不敢相信,裘彩擷分明還是從前那副面孔,可如今竟變得陌生而遙遠。他想起他暴起殺死的第一個柯獻的副官,那會兒他還隱匿在懦弱無能的外表下。他殺了那人,極盡殘忍的方式折磨了他。那廝也是同如今的裘彩擷一般卑微地祈求他放過自己的家人,自然,李梵音只是以牙還牙並沒有牽扯到無辜。

可是裘彩擷的話還是深深地傷害了李梵音,叫他看到了誠如裘禮燁老狐狸說的那般,小孩子變化萬千的心性。裘彩擷會在今後歲月的哪一天突然變了卦,離他而去。

這個他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豈能容得別人說要就要、說丟就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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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這是我說過的話。可是你若用這來威脅我,我不會接受。你要離開我,我也不會坐視不管。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用盡我一切手段,毀了你在意的所有東西,你信不信?”

李梵音眼裡光芒更甚,他本身便容姿出眾,如今在裘彩擷眼裡好似完全褪去了溫文的面孔,那近乎扭曲的執著和狂熱燒痛了裘彩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