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見路小蟬沒事了, 也撥出一口氣來, 又說:“誒,這位公子怎麼沒吃?是不是不喜歡鯰魚的土味?”

路小蟬知道舒無隙很少吃東西,自己在無肆酒坊的時候,也多半是舒無隙看著路小蟬吃,他趕緊打圓場:“您別誤會!我家哥哥一直都是這樣, 每次都要把好吃的省下來給我。對吧?”

“嗯。”舒無隙輕輕應了一聲。

“唉, 你們兄弟二人的感情可真是好啊!”

正說著, 就看見舒無隙用筷子將鯰魚的肉剔了下來, 把魚骨取出碗中, 推給了路小蟬。

路小蟬吃著沒有骨頭的魚肉,喝著湯,然後舀了一勺豆腐,想著自己怎麼忘了討好舒無隙了呢:“無隙哥哥也吃!”

他心想舒無隙那麼愛幹淨, 肯定不願吃他吃過的勺子。誰知道,舒無隙側過了臉, 輕輕抬了一下手腕, 鎖仙綾就將路小蟬的手給拉了起來,舒無隙含住了那個勺子, 將豆腐吃掉了。

路小蟬僵在那裡,明明對方根本沒碰到他,卻總覺得好像是自己的手指被對方給吃進去了一樣。

江無潮也不知怎麼回事,覺得有點不妥,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妥, 只好側過臉去。

鯰魚湯也喝了,何家村的故事也聽過了,舒無隙拉起鎖仙綾,帶著路小蟬要繼續趕路了。

江無潮是非常想要去找那個邪神廟在哪裡,但是他心裡也知道,這邪靈作惡已久,吸收積攢的邪念至少過百年,只怕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對付。

但是耽擱的越久,失蹤的孟夫人以及孟家的弟子們就越是危險,多半現在已經沒命了。

江無潮本想要請求舒無隙出手襄助,但是看舒無隙什麼都吸引不了他的樣子,只怕跪下來把腦袋磕破了,也沒有用。

江無潮只好退而求其次,向路小蟬說:“小蟬,孟夫人和孟家門下弟子就這麼消失不見,我若是視而不見,只怕會被師父責罰。你們又要趕路,只能就此別過了。”

“啊?什麼?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個邪神廟啊?”

路小蟬拉了拉鎖仙綾,但是立刻就想起了舒無隙不愛管閑事,只好用祈求的語氣說:“無隙哥哥……要不你……你給江老哥一點建議?”

江無潮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若得前輩指點,晚輩感激不盡!”

路小蟬豎起了耳朵,以為舒無隙會告訴江無潮這個邪靈叫什麼名字啊、以什麼為食、怎麼結劍陣來對付它,誰知道舒無隙只說了四個字。

“自不量力。”

然後帶著路小蟬繼續向前走。

我的親爹額!我知道哥哥你總是以最精簡的話來描述最複雜的事,可是“自不量力”什麼的,真的很傷人啊!你到底是從哪座山上下來的啊?

路小蟬正想著要說點什麼話把場子圓回來,江無潮卻低頭道:“多謝前輩。只是這世上,總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

說完,江無潮就轉身離去了。

路小蟬沒有再求著舒無隙去幫忙了,這世上的閑事管不過來,邪靈也數之不盡,只是希望江無潮能平安無事。

“那個,江老哥,我是覺得你一個人單打獨鬥,不如召喚你的同門師兄弟們一起來!”

江無潮回頭一笑:“只怕我的同門趕到時,他們已經死了。多謝你的關照!”

等到只剩下路小蟬和舒無隙兩個人的時候,路小蟬忍不住問:“誒,無隙哥哥,你知道什麼是‘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嗎?”

“知道。”舒無隙回答。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無聊的麓蜀卻沒停下來,多向前邁了兩步,路小蟬就正好來到了舒無隙的身邊。

路小蟬能嗅到舒無隙身上的氣味,忍不住低下頭來,而舒無隙正仰著頭望著他。

“明知是執念妄海,卻不肯渡岸。只願為蜉蝣,朝生暮死……但求餘生有……”

他唇齒間的氣息觸了上來,撫著路小蟬的唇,輕輕撬起,潛了進去,進了路小蟬的五髒六腑,縱情肆意,肺腑之中焚燒的痛感再度襲來,他肩膀一顫,坐直了身子。

就在這個時候,路小蟬聽見不遠處傳來悉悉疏疏的聲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是野獸嗎?”路小蟬拉緊了鎖仙綾。

“沒什麼。”舒無隙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