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很是客氣地請歐寶辰進了審訊室,兩個警察例行公事,做了訊問筆錄,警察的問話無非就是“認不認識陳麗,什麼關系,”這一類常規性的問題。歐寶辰一一回答,他沒有殺陳麗,他無需擔心。他眼下最擔心的是那個汙點證人,那個證人也不知道掌握了他多少的證據,但是不管那個證人掌握了多少證據,只要那個證人不是夜離就好。

警察問完了話,就出去了,空蕩蕩的審訊室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的雙手因為緊張,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他的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夜離,你千萬不要出賣我。

歐寶辰很想抽根煙,他沖著審訊室的攝像頭揮揮手,不一會,就有一個警察推門進來了,歐寶辰:“我想抽根煙。”

那個警車擰著眉頭,想了一下才拒絕了他的要求:“不行,規定是不能吸煙的。”

歐寶辰皺了皺眉頭,就不再說話了。他坐在靜謐的審訊室裡,他覺得時間好慢,慢悠悠的,過一秒,都似乎很長。夜離是他記憶中最好的兄弟,患難與共,情同手足的兄弟。他真的不能忍受他的背叛。

警察再次推門進來了,遞給他一份盒飯還有一包香煙,“局長給你的。”警察冷冰冰地吐出這幾個字之後,就坐在了他對面,職業性地冷著臉。

歐寶辰沒什麼胃口,他抽出了一根煙,拿起了火柴點燃。歐寶辰吸了一口煙,薄荷味的香煙果然能讓人頭腦清醒。

他一直昏沉的腦袋清明瞭些,那個警察把玩著手裡的火柴盒,動了動嘴皮子,聲音輕微到了幾不可聞。“趕緊吃飯,我們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你和夜離都跑不掉的。”

歐寶辰先是一喜,而後就是疑惑,夜離怎麼也被弄進來了?他們兩個雖然是合夥人,但是歐寶辰做事情很謹慎,他的地下生意把關繫到夜離的那部分銷毀了,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而且,他從不讓夜離出面處理事情,警方是抓到了夜離的什麼把柄?能把他也抓進來。

但是不管怎樣,只要出賣他的不是夜離,他就不會難過。他吸完了一根煙,就開啟了飯盒,很意外的,飯盒裡居然是他喜歡的牛肋骨,這些肋骨被切割成了小塊,滿滿的裝滿了一個大餐盒,他開啟了那個圓餐盒,裡面是海鮮粥。

“這是顧董派人送來的。”那個警察還是冷冰冰的,極為小聲,“這次你攤上的是權貴,不然他一定找律師保你出去了,您最好收斂點,陳家的人派人盯著呢。”

歐寶辰只是看了一眼攝像頭,就低頭吃飯,牛肋骨的很入味,是他喜歡的味道。歐寶辰吃完了餐盒裡所有的東西,喝完了粥。

警察見他吃完,俯身收拾餐盒,藉著這個間隙,他低聲在歐寶辰的耳邊說道:“顧董說他有方法讓你脫身,讓你耐心地等一段時間。”

歐寶辰只是嗯了一聲,待警察走了之後,他又開始琢磨夜離的事情。夜離為什麼會被抓進來?

歐寶辰被第二輪綿長而又無關痛癢的訊問之後,天色大暗之後,他就被帶進了拘留所,穿過拘留所的三道大鐵門,警察把他安排在了一間小點的房間裡。

昏暗的燈光下,歐寶辰看見了躺在床上影影綽綽的三個影子,警察開啟了照明燈,左右兩側床上的兩個人睜開眼睛,他們不太適應耀眼的光線,只是眯著眼睛,冷漠地看了一眼歐寶辰,就又閉上了眼睛。中間床位上的那個人卻一動不動,歐寶辰已經認出了那個人是誰。聯排通鋪,六個鋪位,他選擇了最中間的那個鋪位,挨著夜離,脫了鞋就躺下了。

警察隨即就關了照明燈,牢房裡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暗。

夜離高大的身軀佝僂著,背對著歐寶辰,歐寶辰輕輕地搗了一下他的背,夜離,一動不動,還是蜷縮著身子。夜離的身軀在昏暗的燈光下那麼的蕭索孤單。

“阿離,你是不是受傷了?”

夜離還是沒有一點的反應,歐寶辰本也不期冀他的回答,夜離這個樣子很像那年被綁架之後,回來時的樣子,他就像只受傷的小獸,無助孤單,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懷抱。

歐寶辰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想要給他些力量安慰他。“阿離,不管怎樣,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昏暗中,歐寶辰的聲音低沉而又堅定,“誰要是欺負了你,我一定會宰了他,不惜任何代價地替你出氣。”

歐寶辰將當年夜離被綁架回來之後,他所說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夜離其實是個很膽小的人,他很怕受傷害,他一直以招牌式的笑容掩蓋自己的膽怯。

歐寶辰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傷害才會這樣子的。 歐寶辰卻不敢多問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害怕又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傷害了他,這種傷害對夜離來說是難以再承受第二次的。

歐寶辰見他半天沒有反應,也就閉上了眼睛,昏暗中,夜離低聲說道:“是歐陽明心出賣了我。”

歐寶辰睜開了眼睛,看著夜離的後背,他紋絲不動,就好像說出那句話的人不是他。

歐寶辰心疼地看著夜離,夜離好不容易邁出了那一步,沒想到歐陽明心竟會這樣待他。夜離其實跟他不同,歐寶辰就算不和女人交心,上床,享受魚水之歡卻是可以的。

可是夜離不同,夜離的心和身體都不是個隨便的男人,他平日裡嘴上鬆了點,經常開些不鹹不淡的玩笑,身邊的女人也看著跟流水一樣來回的流轉,而且他喜歡去夜總會,裝出一副花心貪玩的樣子,別人都以為他是個花心大少。只有歐寶辰知道他是個很專一的人,從身到心都是專一的。他其實和他身邊的女人只是嘴上調情的功夫,也就是這些嘴上功夫而已,他從來沒有隨便的睡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夜離只有過阿玲一個女人,他和阿玲從十九歲就糾纏在了一起。這十八年來,歐陽明心是第二個讓夜離動心的,夜離是個很內斂,很怕受到傷害的人,歐寶辰知道他邁出那一步開啟自己的心,接受一個女人,是多麼的艱難。夜離肯邁出那一步,只是因為他對歐陽明心是動了真情了,而且應該用情不淺,他一旦動心就是想要一生一世的。

歐寶辰沉默了,他不再說話,只是將手放在了夜離的背上,像哄孩子似的輕輕地摩挲著。夜離這一次受到的傷害,很大,可是到底有多大,歐寶辰卻不知道,只有夜離自己才知道。歐寶辰作為他最好的朋友,只能默默地陪伴著他。

“阿離,睡吧。”歐寶辰輕聲哄他,“睡一覺就會好很多的。”這一夜,放佛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昏暗,伸手不見五指黑夜,夜離剛被救出來。他身上沾滿了血跡,衣衫破爛,渾身上下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鞭傷,刺傷,燙傷的,他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面板。時隔多年,歐寶辰也記得很清楚,那天夜離被救回來的時候,他整整四天四夜,一言不發,不吃不睡,只是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歐寶辰還記得躺在病床上的夜離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肉,沒有光澤的面板包裹著骨頭,他的鎖骨高高拱起,他的肋骨一根根聳在面板裡,不用手摸,肉眼就可以看清有幾根。

歐寶辰也被折磨過,他知道那種屈辱烙在心底深處,是怎樣的一種疼痛和煎熬。他記憶中,他一直陪在夜離的身邊,直到他肯吃飯,肯開口說話,肯睡覺為止。

歐寶辰現在想起來那一年的時光很短,可是當時,那一年,度過的每一天都想是在煎熬,他和阿玲,兩個人每天都陪著他,默默的,悄無聲息地陪伴著。他那時候希望夜離的傷痛早點過去,傷痛倒是過去了,可是夜離的心上卻留下了傷疤,再也不可能修複的傷疤。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出賣,那種痛苦,那種難過,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是怎樣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歐寶辰知道夜離今晚不會睡著的,他只是輕撫著他的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說著無關痛癢的話,夜離並不會搭話,歐寶辰只是不想他孤單,有個人在他身邊說話,陪陪他總是好的。

李小白倚靠著床頭,雙手抱膝,她擰著眉頭,想著這段時間的事情,她似乎遇見了歐寶辰之後,就是磕磕碰碰的,沒順暢過。李小白現在很後悔沒有珍惜和他在一起時的平凡時光,只是任性地逃跑。她只是聽顧伯父提過歐寶辰的手上有命案,可是陳麗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希望他能平安度過,別被警察查出更多的事情,難以脫身。

李小白不睡在歐寶辰的身邊,多舒服的床也不會安穩的。她也睡不著,她真的很擔心歐寶辰,她只能睜著眼睛,從天黑看到東方露出的第一縷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