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最近在學校的時間比以往更長了, 有時就算下午沒課,她也會在教室畫半天畫。參加“塞納獎”的作品她才完成了一半, 在公寓她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索性呆在學校畫。

她真的有點焦慮了, 這份她預備送給夏洛克的禮物, 她原本想贏得“塞納獎”,把它們擺在泰特美術館漂亮的大廳裡當做驚喜送給他。

可是她擔心來不及了,她必須提前完成它們……

然而在某一刻,安妮又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根本不重要了, 只是一個禮物,它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她在這上面的執著顯得可笑又毫無意義。

還有那些她努力想贏得的獎項,它們跟他一樣,到最後, 只能被留在這裡。

在現在這個世界, 在這個21世紀的世界,她只有一樣東西想帶走。

某個瞬間、很多個瞬間, 她都想自私的問出口,他能不能,能不能……

如果她在為了他考慮留在這個世界, 他能不能也稍稍想一想, 為了她, 離開這裡……

可是她說不出口。她的夏洛克, 這個她最愛的男人,她只想千方百計地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她只想讓他開心,她怎麼能開口要求他放棄一切跟她走呢?

不管再怎麼混亂焦躁,安妮都只把這些情緒留在外面,在貝克街,她做著那個平靜的安妮,而且沒有一次錯過晚餐時間——她對夏洛克說過的話一直都記得。

安妮怕冷,脖子裡裹著一條藍色的厚圍巾,一隻手上帶著厚厚的毛線手套,另一隻手卻光裸裸的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中。

從學校出來,到校門口時,安妮被突然出現的迪恩.沃德攔住了。

“我聽你的導師說,你放棄了皇家藝術學院的碩士申請?”迪恩.沃德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焦急。

安妮把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藏在裡面的半張臉。

“你好,迪恩。”她平靜地打了聲招呼。

瘦高的男孩站在她面前,固執問:“為什麼?”

安妮抬頭看他,低聲說:“這是我的事,迪恩。”

“是不是因為我?”迪恩現在也在皇家藝術學院,“如果是,我可以保證……”

“迪恩,”安妮打斷他,“很感謝你的關心,但是我說過了,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

安妮的聲音很輕,事實上她整個人都一直給人一種很輕盈細弱的感覺,瘦削的身體,白淨的臉頰,脆弱的金色頭發。

可是當她用這種輕淺的聲音說出一個決定時,又讓人感覺到其中不容更改的堅決和力量。

安妮緊緊抿了一下嘴唇,還是一樣平緩的聲音說,“很抱歉,我得走了,再見。”

說完,她幹脆利落的轉身,沒給對方再次開口的機會。

走出幾十米,一襲熟悉的黑色大衣輕快地飄到她身邊。

安妮剛才就注意到他了,福爾摩斯先生瘦削挺拔的身姿,站在哪裡都異常醒目。

學校旁邊的林蔭路,遠離車輛和人群,偶有學生熙攘經過,不覺得鬧,卻顯得更幽靜了。

夏洛克在迪恩出現之前就等在學校門口了,他沒有著急上前,不遠不近地站著,注視安妮恬淡白淨的側臉。

她跟人說話時,臉上習慣性帶著淺笑,但眼神很平靜疏離,不像面對他時,淡綠色的漂亮眸子,最深處都是細碎柔和到讓人心動的笑意。

夏洛克想,大概就是這樣的笑容,能把人心裡的堅冰和隔閡一點一點溫柔的剝離融化下去。

他很熟練的把她那隻光裸的手拖過來,收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他暖暖的掌心像厚實可靠的棉被一樣包裹住她。

安妮笑了一下,轉頭看他。

他們帶著一樣的藍色圍巾,夏洛克淺淺一圈隨意套在脖子上,顯得慵懶又優雅。安妮卻非常實在的裹了好幾圈,幾乎整張臉都蓋住,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笑起來的時候彎成好看的弧度。

“為什麼不想申請碩士課程了?”走了一段,夏洛克沉聲問道。

安妮“嗯”了一聲,看著前面的路,聲音淺淺說:“就是不想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