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麥考夫擔憂地看著他,“你現在的情緒並不冷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種時候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錯誤的。等著她,聽聽她醒來後想對你說什麼。”

濃稠夜色,如同黑色巨石,壓在頭。

他在救護車上見到了安妮。

麥考夫說的“活著”,是安妮吸入大量煙霧,導致哮喘發作引起休克。她沒有任何時間呼救。即便麥考夫在最短的時間內採取了行動,安妮的右手臂和肩膀還是被嚴重燒傷。

安妮一直是瘦弱柔軟的,但夏洛克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清楚的感覺到,她是這麼脆弱。

大大的氧氣面罩蓋在她小小的臉頰上,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她微弱的呼吸。那隻鮮血淋淋的手臂靜靜擱置在她瘦削的身體旁邊。

夏洛克感到喉頭陣陣發緊。這是一隻能夠畫出世界上最漂亮的油畫的手。她用這隻手遞給他咖啡,為他泡茶,做美味的早餐。她喜歡用這隻手撫摸他的臉頰和頭發,給他擁抱。這是手臂上原本是那麼白皙無暇的面板……

夏洛克想伸手碰碰她,可是他身體的每個部分都同一時間背叛了他大腦的指令,他不能移動分毫。

救護車開到醫院,夏洛克看著那些陌生的面孔把他的女孩抬下去,推走,一直推進手術室內。

得到訊息的哈德森太太、華生和瑪麗也來了——華生只受了一點皮外傷,被煙燻了嗓子。

可是那些煙霧卻可以奪走安妮的生命,是他選擇把她留在那裡,任由那些滾燙的火焰一點一點燒毀她的面板。

夏洛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低著頭一言不發,不跟任何人說話。

手術後,安妮昏迷了十個小時,夏洛克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著她。麥考夫突然感到一陣後怕,這種感覺,甚至比上次夏洛克在莫裡亞蒂手上中槍時更加強烈。

麥考夫再一次無比慶幸,還好,他及時趕到了。

十個小時後,安妮醒過來。她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病床前面的夏洛克。

他站起來的時候甚至撞翻了身後的椅子,然後彷彿要確定什麼一樣,定定地俯身望著她,那雙總是剔透明亮的瞳孔中,有很明顯的紅色血絲。

安妮覺得,她好像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潮濕的水光。他哭了嗎?

別害怕,夏洛克。安妮輕輕笑了笑,想這麼告訴他。可是她太累了,只來得及給他一個微笑,又昏睡過去。

等安妮再醒過來的時候,夏洛克已經不見了。

哈德森太太說夏洛克守了她一天一夜,現在被趕回貝克街休息了。

安妮相信了,可是此後三天,夏洛克還是沒有出現。

哈德森太太和瑪麗每天來輪流照顧安妮,還要想出各種理由來為夏洛克解釋。後來安妮就不再問了,至少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夏洛克並沒有遭遇什麼危險。

而且,安妮自己也有點能夠猜到夏洛克“失蹤”的原因。

兩周後,安妮堅持出院,眾人這時候才切實認識到她和某位偵探如出一轍的固執。她手臂和肩膀上的燒傷,手術後恢複很好,並不影響右手的使用,只是,會留下疤痕。

回到貝克街安妮才知道,夏洛克這兩周根本沒回公寓,也沒人知道他在哪裡。

安妮又在公寓裡等了他三天,仍是一無所獲。

她終於給麥考夫打了電話,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失去夏洛克的行蹤。

“我不認為現在是見他的好時機,安妮。”麥考夫在電話另一頭慢慢說道,“我想你應該知道夏洛克……‘反常’的原因。”頓了一下,麥考夫謹慎的選擇了這個詞語。

安妮沉默了幾秒鐘,輕聲問:“你覺得他一個人可以想明白嗎?畢竟,在某些事情上,他並不像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麼聰明。”

麥考夫成功因為這句話笑出來,給了她一個地址。

倫敦東區一棟廢棄的舊樓,流浪者之家。夏洛克這半個多月就在這個地方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