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那個孩子在見到夏洛克的時候恐懼尖叫……

就因為他只憑一個腳印就找到了被綁架的孩子們……

就因為,他比所有人都聰明……

安妮胸腔中翻滾著憤怒、不平、酸澀、委屈……種種情緒,混亂地不停膨脹,直到到達一個臨界點,“啪!”一聲輕響,腦海中某根緊繃到極致的弦斷開了。

她猛地轉過身,極快地向多諾萬的方向沖過去。她眼圈通紅,但嗓音卻非常低穩冷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多諾萬警官?你是一名警察,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警察辦案是用證據說話,而不是憑空想象!夏洛克從未用他的天賦和力量做過一件錯事,而你們!這些他幫助過的人!你們從未想過感謝,甚至寧願把自己那些可憐的微末智商用來質疑一個高尚的人!只因為他是天才!只因為他做到了你們做不到的事情!”

安妮的聲音一直很平靜剋制,但是眼眶裡的水氣已經滿到快要溢位來:“你們不相信有人可以那麼聰明,不過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平庸!你們只是一群……”

一雙溫暖的大手從身後伸過來,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安妮被打斷,知道是他,心裡更加疼痛難過。一低頭,眼淚終於落下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夏洛克把她拉到身前,微微帶著涼意的手指輕輕擦過她潤濕的臉頰,淺淡到幾乎透明的雙眸靜靜望著她,說:“安妮,冷靜一點。”

安妮有些迷茫,她不冷靜嗎?

她很冷靜。

有溫熱的觸感落在她額頭上,又聽到他平淡的嗓音說:“這些人,無關緊要,明白嗎?”

明白。可是他還是難過的吧。哪怕只有一點點。她就是見不得他有一點點難過啊。

安妮緊緊抱住他。告訴我怎麼才能幫你?告訴我怎麼才能幫你啊?!

可是安妮一句話都沒說。她知道自己幫不了他。她說出來,只會讓他更難過。

夏洛克感覺到她勒在他腰間的手臂,彷彿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自己融進他的身體裡一樣。這樣,再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分開了。

但只是短短一瞬,安妮重新松開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額頭輕輕抵在他肩膀上靜了片刻,重新收拾好情緒。

她幫不上任何忙,至少不要再給他添亂了。

……

回到貝克街之後,夏洛克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沉思良久,然後抬起頭,凝視著她。

安妮一直安靜地等待著,見他看過來,靜靜接住他的視線。

他終於說:“安妮,去樓下的畫室吧。”那樣清淺的眸子,沉靜如水。

安妮幾乎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某種脆弱,可他只是像尋常那樣坐在沙發裡,雙腿交疊,優雅又淡然的神情。

他身後是濃稠的夜色,依稀有雨點打在透明窗玻璃上,只能看到瀝瀝而下的痕跡,聽不到雨聲。

安妮點頭,說:“好。”

她唇角帶著輕微笑意,整張臉暴露在燈光下,白至透明。夏洛克看到,她的眼角紅了。

他別開眼睛。

樓下的畫室,其實就是安妮原來的那間臥室。空出來之後,被夏洛克改成了畫室,讓她在那裡畫畫。

長長的警笛聲劃破寂靜雨夜,停在221b公寓門前,閃爍的警燈在玻璃窗上照出一整片明滅的藍色幽光。

安妮坐在畫架前面,沒有出去。

她輕輕執起畫筆。窗外春雨淋漓,屋內昏暗寂靜。

畫架上是鋪展開的一張空白畫布,安妮能在上面描繪出他身上的每一個細微線條。他看起來總是冷清的沒什麼表情的臉,但望著她的那雙眼睛卻深邃迷人,裡面流淌出絲絲縷縷的柔軟。

他只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這就是夏洛克離開之前,安妮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

那天晚上,夏洛克沒有回來。

第二天,安妮如常去上班。

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夏洛克的報道,一個用謊言包裝起來的天才,所有人都輕而易舉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這個世界沒有天才,大家都一樣平庸。真是普天同慶的好訊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