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貞麗看見兒子來了, 表情也同他一樣淡漠,一點也不像別家父母看到久不見面的孩子那樣激動。

“太久沒見你了,叫你過來認認臉, 免得下次走在街上遇見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倪貞麗又垂下眼, 繼續看著桌面上翻開的書。

戚承走到她的辦公桌邊,拉開椅子坐下, 開門見山的問道:“是林叔叔給你們打電話了吧。”

林副總是戚承父親的大學時的學弟,戚承的父親工作繁忙, 滿世界飛來飛去, 照顧不到不愛動彈而留在b市的兒子, 便拜託林副總時常照看著他,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戚承才會到林副總下面實習。

至於為什麼倪貞麗不管兒子, 一方面是她工作忙,而另一方面,則因為她是個佛系媽媽,一直堅持放養兒子的原則, 兒子想去哪裡上學,願意交什麼朋友她都不會幹涉,除非他主動來詢問自己的意見或建議。

戚承的爸爸雖然對這樣的教育方式頗有微詞, 但架不住自己是個妻管嚴,老婆說啥就是啥。而且戚承的自覺性強,從小到大成績一直優秀,他便也和妻子一樣很少幹涉他的事情。

說起來, 戚承這性格算是完完全全的繼承了倪貞麗,對什麼事情的態度都是淡淡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個佛系少年,得之淡然,失之坦然。

一家三口整天都是各忙各的,不過他們性格原是如此,也不是感情寡淡的緣故。

說起來,父子倆這麼多年唯一一次意見不同而大動幹戈的原因就是當年戚承的父親給他拿到了伯克利的offer,結果這孩子死都不肯出國,非要留在國內讀大學,原因僅僅是因為覺得出國太麻煩,把他爸氣了個半死。不過還好後來戚承也爭氣,在確定保送b大金融系的情況下,還考了個s市的理科狀元,這才讓他爸順心了點。

不過他爸的心也沒死,去年的時候又跟兒子提了一嘴去美國讀研的事情。不出意外的,戚承又拒絕了,他爸便以典型的商人思維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兒子在大四進眾金實習。

倪貞麗的目光落在書本宋體印刷字的章節開頭,腦子裡想的卻是下午接到的那通來自b大輔導員的電話,目光閃爍。

總感覺老公又要被氣死了,倪貞麗如是想。

“你林叔叔直接打給你爸了,我估計過年他會找你談話。”

“你上次沒和他說嗎?”戚承指的是叫她查鐘翹病例的事情。

倪貞麗除了是這傢俬立醫院的婦産科大夫之外,還是這傢俬立醫院的投資人。當初戚承的父親覺得妻子辛苦,想讓她辭職在家,不過遭到了她的反對。無果,寵妻的霸道總裁便幹脆以妻子的名義開了這傢俬立醫院,讓她既能上班,工作量也可以減輕不少。

所以當時鐘翹給他打電話說了醫院地址之後,他便立刻聯絡了母親,只是沒想到世上竟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鐘翹那天遇上的大夫就是戚承的母親。

倪貞麗當時也沒有多問,只是將化驗結果告訴了兒子,兒子從小到大沒怎麼讓她操過心,她自然也不會去多問。她當了快二十年的婦科大夫,什麼樣的男男女女沒見過,只要兒子不做那些始亂終棄的事情就行。

而且她後來也注意到了那個叫鐘翹的姑娘在病例本上填的年紀,26歲,比戚承大了整整6歲。她雖然和兒子平時聯系不多,但並不代表她不關心兒子的動向。據她所知,兒子從前可是連個喜歡的姑娘都沒有,以至於讓她和他爸經常以為兒子可能和那個陶書全有點什麼。

這樣一琢磨,她就覺得兒子這段初戀可能就要命運多舛了,一段大機率要夭折的男女關系,何必去知會老公,讓他徒增煩惱呢。

倪貞麗合上書本,雙手交握搭在桌子上,椅子一轉,面對著兒子:“知道我為什麼身體健康,也不長白頭發嗎?”

“為什麼?”

“因為我不多管閑事。”

“……”戚承不明白自己大晚上過來一趟究竟是幹嘛來了。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我不會反對,但也不會幫你在你爸那兒說好話。”倪貞麗也不提別的,既然兒子今天過來了,那她就順便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我明白了。”母親的反應算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倪貞麗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又補了一句:“我就麻煩你一件事情。”

“倪董您說。”能讓母親說出麻煩這兩個字,多少也算得上是件大事,戚承端正了下態度,還不忘對她換個稱呼,緩和一下嚴肅的氣氛。

“別把你爸氣死,我不想在這種尷尬的年紀當寡婦。”倪貞麗說這句話的語氣依舊是平淡到毫無起伏,聽不出半點玩笑的語調,也沒顯出絲毫的嘲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