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他時還是一個沒錢沒勢空有一腔熱血的小夥子,理所當然的遭到了孃家人的反對,甚至已經鬧到了斷絕關系的地步,而蘇念卿的母親也幹脆,為了她父親毅然決然地放棄了自己家人,隨其遠走他鄉。多年來也不曾回去過,即使是蘇念卿姥姥姥爺因病去世時也不曾回去探望,因為那一大家子從來就沒有接受過蘇念卿的母親與父親之間的結合,連帶著,也不甚喜歡她。

後來蘇念卿的父親的人生走上了正軌且越來越順時,那一大家子但是覥著臉過來拉近關繫了,如今夫妻倆意外離世,喪事期間的殷勤不過是另有目的。這樣的舅舅嬸嬸的,蘇慎夫妻倆也不好把蘇念卿交到他們手上。是以蘇念卿的去處也成了大問題。

念著宋婧與蘇念卿母親從初高中、大學乃至如今閨中密友的關系,於是打算把蘇念卿留在家裡,況且家裡3個小孩平日裡也玩得要好,權當多生了一個女兒也沒什麼的,所以蘇念卿父母下完葬以後蘇慎與宋婧便打算跟倆孩子提一提,誰知道得到了一個那麼大的驚喜。於是,在以後的日子裡,本打算被蘇家夫婦當做女兒養的蘇念卿因著蘇傾宸的緣故過上了童養媳的生活。

蘇父蘇母解決了心事叮囑了蘇傾宸一句照顧好妹妹就回房了,這些天,他們其實也累得夠嗆。

蘇傾宸應著父母,看向了對面沙發上一臉純真懵懂的蘇瑾晨,招了招手,“長安,到哥哥這裡來。”

蘇瑾晨乖巧地走了過去,即使她只有七歲,也知道這陣子發生了什麼,是以這些天她都很乖,沒有鬧,就是念念不常跟她說話了。

“哥哥。”自從哥哥會說話以後,蘇瑾晨比之以往越發喜歡粘著蘇傾宸了。

蘇傾宸將小姑娘攬過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望著蘇瑾晨那雙滿是依賴與信任的幹淨眸子,心底突的嘆了口氣。

上一世,他的長安也有那麼一雙幹淨明亮的眸,可是後來…是自己把全心全意信賴著自己的長安給毀了。

接下來的話他突然開不了口,他已經毀了一個長安,不能再讓現在的長安重蹈覆轍。

所以,他只說:“長安以後要和念卿好好相處,知道嗎?”

誰知,蘇瑾晨一臉認真,信誓旦旦回答:“我知道的,媽媽說念念沒有爸媽了,所以我要好好照顧念念,要對念念好,因為我是姐姐。”所以,她要好好陪著念念,這兩天她都很不開心呢。

蘇傾宸沉默,突然伸手抱住了蘇瑾晨。

長安,這一世,皇兄定讓你活出自我。

安慰

“阿卿,別怕,我會一直在。”

蘇念卿半夜自夢中驚醒時,耳邊響起的是一道獨屬於少年人的青澀稚嫩的聲音,脊背處傳來輕柔的力道。

迷糊驚悸的感覺散去,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尖銳的摩擦聲,刺耳的鳴笛聲,鮮血,喘息,越來越弱的心跳,逐漸冷卻的身體……

察覺到懷裡人的顫抖,蘇傾宸摟緊女孩兒的手不由得加緊力道,抵在女孩發際線處的下巴輕輕摩挲,無聲地傳達他的心疼。

“阿傾…”

可能是夢中嘶叫得太多,這會兒開口竟幹啞的厲害。蘇念卿閉了閉眼,不自覺地往身旁的熱源挪了挪。“阿傾,我想爸媽了。”

蘇念卿在蘇家已經住了一個星期。猶記得當初宋婧難掩悲傷地讓她以後都住在蘇家時,蘇念卿比誰都平靜,沒有想象中的哭泣與悲傷,小臉上透著與年紀不符的平靜。所有人都以為她接受了事實,卻不想每到晚間她都要跑回家,晚上就睡在她爸媽的房間,勸她回去卻固執的不肯走,執拗的可怕,無奈之下蘇慎與宋婧只能讓蘇傾宸陪著她。是以這一個星期來其實每晚都是蘇傾宸陪著她睡的。

可能是自小便與蘇傾宸親近的緣故,亦或許是下意識的仍舊認為蘇傾宸還不會說話,也就永遠不會洩露秘密,所以終於找到了可以放肆傾訴的物件,蘇念卿安心的蜷縮在他還不算寬厚的懷裡。

“媽媽說讓我好好照顧自己,讓我聽宋阿姨和蘇叔叔的話,可是我不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想聽宋阿姨和蘇叔叔的話,我只想和媽媽在一起,聽媽媽的話,我想跟媽媽說,可是媽媽不讓我說……”

抽抽噎噎的聲音傳來,猛的似一隻手拽住了蘇傾宸的心,帶著絲絲絞痛。

“是媽媽,媽媽壓緊了我,不讓我動,我想看看媽媽,看看爸爸,可是他們都讓我別動……”

蘇念卿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著,而蘇傾宸卻無聲,然而心頭驀地湧上絲絲慶幸。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感謝著蘇氏夫婦,他們給予了她的小姑娘第二次生命,不然,他差一點就又要失去她了。

盡管心亂如麻,可是蘇傾宸一直沒有開口,只默默摟緊了她。他知道他的女孩只需要個發洩的物件,這段時間她壓抑得太久了,久的他曾經記憶裡的活潑小姑娘都要被遺失了。

“爸爸一直在安慰寶寶,他說他和媽媽只是想睡覺了,可是我知道他們是想要離開寶寶,他們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但是他們還在說話,說寶寶以後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爸爸還讓我和阿瑾,和阿傾你們好好相處,要聽話,要乖乖的,可是寶寶那麼乖了,爸爸媽媽還是不讓我說話。我看到他們流了很多血,我想告訴他們,可是他們一直在說一直在說,就是不讓我說。”

“我想去幫媽媽擦一擦額頭上的血,可是我動不了,媽媽抱的我好緊,然後我看到媽媽的整張臉上都是血,很紅很紅,刺得我眼睛都疼了……”

蘇念卿仍舊抽抽噎噎,不間斷的哭泣聲似乎受到了壓抑,想要放聲哭泣卻不能夠。明明已經悲傷到極點,卻還是做不到一股腦的發洩。

胸前的睡衣全部被打濕,似乎濕到了心裡,一片潮濕,不用親自去看就能想象他的女孩當時是多麼的恐慌,她還那麼小,卻要經歷如此沉痛!

他知道的,他的小姑娘明面上看著端莊大咧,可實際上骨子裡藏著膽怯。前世明明已二八年華,有日進宮卻不幸撞見個被賜了一丈紅的奴才,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回到沈府當夜便做了噩夢,發起了高熱,生生地焦急死了一眾人。後來也從不再去那條宮中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