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河之魚

良久，門裡面才傳來悶聲悶氣的聲音：“來了來了！”聽這人的聲音，像是四十多歲的男子。無論有多麼好的脾氣，被人從暖和香甜的被窩裡拖出來的臉色想必都不會太好。

門吱呀一聲開啟。藥材的味道更重了些。

“孫大夫，請您快看看我小師弟的眼睛！再不治就來不及了！若能治好他，我們定有重謝！”燎原師姐道，語氣頗誠懇。

“快進來吧。“孫大夫的聲音裡有一種無可奈何。

容時被大師兄揹著進門，越往屋裡走藥材的味道就越重，後來容時被大師兄輕輕安置在一把椅子上。他感覺到有人靠近他的面部盯著他看。

“睜開眼睛我看看。”孫大夫道。

容時將眼睛睜開，頓時覺得刺痛難忍，淚腺受到強烈的刺激，淚水噴湧而出。他又感覺到幾根溫熱乾燥的手指在撥弄他的眼瞼。

“大夫，情況如何？”大師兄問道。

孫大夫先是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我治不了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當大夫當太久了，他說話總是那麼無可奈何，又繼續道，“但其他幾人身上的傷，我可以治。”容時聽到孫大夫這麼說，心不斷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沉到無底的、寒冷的、孤獨的深淵，他覺得自己是被命運虧待的人。他很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在他人生的軌跡剛剛好轉一點之際，老天又讓他跌進地獄？

“怎麼會治不了呢？！”大師兄急道。

孫大夫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醫學、藥理學的術語，容時都聽不懂，他也聽不進去，他腦子裡已經被“我治不了他的眼睛”這句話給烙得恍恍惚惚。

“我雖然治不了，但是世上比我醫術高明的大有人在。”孫大夫又道。孫大夫一說這話，幾個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何人有本事能治？”燎原師姐問道。

“如果連那個人都治不了這小孩，那世上也就沒人能治了。據我所知，那個人曾經救活過幾個半個身子踏進黃土的人，有枯骨生肉之能。但……”

“但是什麼？！”

“可惜的是，他性格孤僻，脾氣古怪，自己就是個病人。要請他出手，難如登天。”說完又嘆了口氣，孫大夫好像有嘆不完的氣。是不是見識多了人間疾苦的人都這副模樣？

“此人是誰？！”胖師兄急道。

“孫大夫您快說呀！”蓁蓁急道。幾個師兄師姐都十分憂心容時的眼睛，孫大夫說話卻總是不慌不忙的，讓人著急。

“‘病神醫’鳳青？”軒伯懿道。

“對對對，正是此人！這位公子也聽說過他？”孫大夫道，提起鳳青，一把年紀的孫大夫眼睛發亮，語氣間又是崇拜又是景仰，眼角的褶子都在熠熠發光，那是提起自己的偶像時才會有的表情。

“哼！豈止是聽說過。三年前，我三叔重病纏身，家父以萬兩診費作為酬金派人去請他出診，他竟不理不睬。”軒伯懿道。

一萬兩銀子可讓普通人家幾輩子吃穿不愁了，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世上竟然還有不愛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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