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的巨浪沖刷他的心,他的軀幹,他的靈魂。

這是他愛的姑娘,生長在深淵的巖漿裡,在黑夜裡拿著槍,橫行在上一個時代的廢墟之上。

她在黎明前的最後一盞燈下緬懷她三十年的征途,十二年的愛情,然後在清晨無人的街角,在無限的追憶與夢境中結束自己的痛苦。

燈下的人撇過頭,看向了他。

有感應似的,趙伏波笑起來。

笑得太柔和了,是投身於太陽的伊卡洛斯遺落下,融蠟的羽毛。

極少數存在人間的,億萬分之一。

與朱定錦的八年時光在這一笑中輕飄飄掠過,追溯到最後一個畫面,驀然浮上姜逐心頭,是清月山,五點的清月山,他們天不亮爬起來,去看一點五億公裡以外的黃矮星。

人為定義,人為推崇,人為頌贊的“日出”。

她說了什麼嗎?她好像問了:“它是永恆的麼?”

他答:“也會因為黑夜的升起而西沉。”

一語成讖。

生平最後一賭,她血本無歸。

他向夜,她失光。

終其一生,她一直背負活下去的理由。

她獨自一人嘆道:“你們是真的……真的……”

眼中是青灰色的死寂,嘴唇有血,冬季物燥,如風幹的柚子皮薄脆,含著將凝未凝的一滴豔紅。

最痛的那一種挽留,叫以愛之名。

愛在那裡大笑著。

死去。

頃刻,姜逐的眼淚噴湧而出。

他迎著烏雲,迎著玻璃,去與她握住同一柄槍,指節嶙峋,他不懂如何上保險,就只與她一同扣住扳機,說著誠摯的謊言。

“我會摧毀你。”

我願為你向夜。

“在將來的某一天。”

在世界的盡頭。

“我做你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