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隨百里易前來的尚有卓羽離和曲影蹤,雖同為八散仙,但二人武功卻不及秦之槐。卓羽離知曉秦之槐心思,對他離教之事卻不驚訝,至於曲影蹤,他想來沉默寡言,也不合眾,無人知曉他到底在想什麼。

凌楚瑜杵劍而立,身體已漸覺不支,秦之槐道:“凌小子,你帶你的兄弟從西邊突圍,追兵由我擋之。”

西邊乃東方家所在位置,他們對上官司恨之入骨,必不會相助,故而從此處突圍最佳。秦之槐瞧出他擔憂,道:“快走,這裡沒人能傷得了我。”凌楚瑜思索片刻,道:“道長小心。”便朝程萬金他們那邊而去。

上官司冷笑道:“素聞玄機道長足智多謀,為何今日如此糊塗?凌楚瑜不過區區百人,又如何能與數千群雄抗衡,分明是自尋死路。”秦之槐道:“凌楚瑜義薄雲天,這些義士武功雖不如,但都是鐵錚錚好漢,比起臺下那些心懷異心之人,優勝數倍。”上官司道:“好,那我就看看他們如何能逃出我的掌心。”

他當即朝臺下大喝道:“諸位英雄,凌楚瑜勾結賊子,亂我中原,此賊不除,必是後患無窮。”群雄聽他之言,紛紛振臂高呼,將臺下幾十號來救援人馬圍了起來,扭打在一起。

凌楚瑜聞聲看去,只見張成林帶來的人馬被群雄圍得水洩不通,在圈裡拼死扭打,勝在他們勇猛,列陣向迎,這才不被衝散打垮。

他奔向程萬金,一劍挑開兩名上官家的人,道:“程大哥,你們快跟我走,與臺下兄弟匯合,一起殺出去。”話雖如此,但臺上敵人何其多,臺下的最少也有上千,光憑他們不足百來號人,又如何逃出。

“凌楚瑜,納命來!”忽然一道寒光從側方殺來,凌楚瑜一時不查,躲避不及,只見上官飛出手狠辣,欲要將自己手臂斬斷。

眼瞧就要壯士斷臂,忽然有人撲了過來,大叫道:“凌兄弟小心。”那人將他猛推了出去,但胸口被銀鉤劃過,入肉三分。

“薛大哥!”凌楚瑜怒恨交迸,長劍直刺敵人胸口。上官飛一擊不中,悻悻側身躲開,立於三兩丈之外。

薛文為救凌楚瑜,替他擋了對手銀鉤,傷口有七八寸長,血流如柱,觸目驚心,口出鮮血,幾乎要暈厥過去。

“薛大哥,薛大哥!”凌楚瑜熱淚盈眶,急忙封住周圍穴道,叫道:“誰有金瘡藥,誰有金瘡藥?”他顫抖地壓住傷口,但鮮血一直流不止。

“我有!”史大彪緊忙跑了過來,從懷裡掏出一藥瓶,開啟塞子將褐色粉末往薛文胸前傷口上倒。他們行走江湖,刀傷藥隨身攜帶。用了整整一瓶,傷口仍不見好,凌楚瑜泣聲道:“再倒。”

“少鏢頭,薛大哥不行了!”史大彪瞧這傷口已無法痊癒,悲切道:“他失血多過,只怕······”凌楚瑜聽罷如遭雷擊,他雖也知道,但始終不肯相信,大叫道:“不會的,薛大哥不會有事的。”他搶過一瓶藥,往傷口上撒,嘴裡唸叨:“薛大哥,你會沒事的,我這就給你上藥······”說著說著,淚水滴滴落下,手上動作也凝住不動了。

“凌兄弟······”薛文無力道:“我不成了,今天要交代在這裡了。”他擠出笑容,凌楚瑜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要帶大家離開。”他心裡極為自責,若不是為了救自己,他們也不會闖這龍潭虎穴,白白丟掉性命。

“薛大哥,是我不好,是我不對,害得大家身陷危難。”凌楚瑜不斷自責,心口如刀割般難受。薛文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雙眼無神,道:“凌兄弟,大夥承你情義,敬重你是條好漢,這才不懼生死前來搭救······凌兄弟,你一定要活下去,才能對得起兄弟們啊!”

凌楚瑜悲傷不能自已,頻頻點頭道:“活下去,我們要活下去,我要和薛大哥痛飲千杯。”薛文咧嘴一笑,道:“好,一千杯就一千杯,這次我定不會輸給你。”

薛文曾是湘江一帶的山賊,手下只有七人,卻是那一帶實力最強的。但他就是膽大包天,帶著區區七人當道攔了凌楚瑜的鏢。

官道上朗朗乾坤,居然也有山賊敢劫貨,凌楚瑜出於好奇,便想跟他嘮叨嘮叨。哪知這群山賊完全沒空聽他說話,竟八人齊撲上來,想速戰速決,更沒想到的是,這夥人武功雖不差,但凌楚瑜三拳兩腳就將他們打倒。

正當凌楚瑜要離開時,那山賊頭領卻嚎啕大哭,賴在地上擋住去路,死活不起來,十分滑稽可笑。這可是奇事一件,這山賊劫道不成反痛哭,旁人瞧了還以為是他們被劫了道呢。凌楚瑜哭笑不得,便問其緣由,原來是薛文家中妻子得了重病,光買藥就花光了所有家當,實在沒辦法了,這才和幾個落難兄弟一起落了草,在湘江一帶打劫過往商客,維持生計,看病抓藥。

可隨著日子一長,薛文妻子病是個無底洞,光靠打劫難以為繼,這才鋌而走險,上官道劫貨,希望能劫個有錢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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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瑜瞧了覺得有意思,便問道:“會喝酒嗎?”薛文不明,凌楚瑜笑道:“跟我喝酒,一碗酒一文錢。”薛文跳了起來,道:“此話當真?”凌楚瑜駕著馬車道:“當真!”

尋到了一處酒家,叫了兩罈美酒,隨手丟了五十錢,道:“一碗酒,一文錢。”薛文兩眼放光,這五十錢能買幾天的藥,當即斟滿,咕咕喝了起來。他酒量不低,在村裡是數一數二,他瞧對手不過十八九歲少年,不信他酒量能有多好,連喝十碗後,卻見凌楚瑜已喝了十一碗,而他臉色絲毫未變。

薛文這才慌了,他本想灌醉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然後將他身上的錢財虜去,豈不知他酒量如此驚人,照這樣喝下去,最多也只能拿十七八錢。凌楚瑜又喝一碗,道:“你喝不了,可以讓你兄弟代喝,老規矩,一碗酒一文錢。”

被小孩如此看輕,薛文實在難忍,但無奈家中妻子病重,急需買藥,便道:“好,別說我們哥幾個欺負你,兄弟們,給我喝!”那七人也拿碗喝了起來。可任憑他們如何喝,凌楚瑜總能趕上,不知不覺已喝了五壇白酒,凌楚瑜臉微微發紅,而薛文等人,早就醉得兩眼迷離,終究是倒頭就睡。

薛文等人醒來,發現已身在客棧房間內,洗把臉後下樓詢問掌櫃才知,那與他們喝酒的少年已離開,走之前已把酒錢和住店錢結清。薛文卻罵罵咧咧,怨凌楚瑜言而無信,沒有將賭錢留下,他依稀記得,應該有四十七錢。

他憤憤回到家,卻見一老者在家中替自己妻子問診,而老者正是城中最有名的的大夫。他細問下才知,大夫是一少年出金讓其出診,讓他治病直到康復為止。他方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人了。

後來他多番打聽,才知道這個不愛掛鏢旗的少年名為凌楚瑜,為報此恩,他在城中等了一月有餘,才等到他押鏢歸來。二人又在原先酒家斗酒,結果自然依舊。此後,薛文帶著七個兄弟入了凌家鏢局,勤奮習武,終於可以出鏢,養家餬口。

薛文此番前來,他心知自己武功不濟,但為了報答凌楚瑜之恩,告別妻子,隻身前往。此刻他已覺得時日無多,顫顫巍巍笑道:“凌兄弟,記得我妻子嗎?”凌楚瑜點點頭,他妻子馬氏雖不漂亮,但很溫柔賢惠,頗知大禮,問道:“嫂子可好?”薛文雙眼一亮,喜道:“好,她有身孕了,我快要當爹了。”

此話催淚如雨。凌楚瑜已經哭紅雙眼,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薛文道:“當年多虧了凌兄弟,我妻子才能活過來,我們夫妻都感激,不知用什麼報答。”凌楚瑜道:“我們是兄弟,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薛文道:“我這輩子渾渾噩噩,沒幹什麼大事。但我有兩幸,一幸是娶了我妻子,是她讓我不再孤獨;二幸是遇到凌兄弟,讓我能重新做人。”他咳嗽幾聲,已經微弱無力,續道:“凌兄弟,我是見不到你嫂子了。麻煩你帶個話給她,成嗎?”

凌楚瑜悲道:“薛大哥,要說你親口說,嫂子在家等你。”薛文沒有理會他,可能覺得時日無多,急忙道:“跟你嫂子說,他丈夫從來沒讓她失望,這次也是。還有一句話,讓她說給孩子聽······”他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將凌楚瑜長劍死死拽在懷裡,道:“告訴我的孩子,他爹是天下第一鏢局的鏢師。”說罷懷抱長劍,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