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米站在樹下。

背後是一片白色大賬篷,幾十頂的賬篷平地而起,錯落有致,連綿起伏如撐開了無數的大傘。

而李花農隱在其中。

白澤激烈地爭取與弟子見面的舉動不同。他與弟弟打過照面,便站在樹下,一站就是半天,讓人摸不著頭腦。

白澤見過李太白後轉出賬篷時,他仍一動不動。

只有筆直的背影在黃昏的夕陽下裝酷。

黑暗降臨大地,夜無聲潛入。

叢林之中的蟲獸偶鳴響。

大本營內正是晚餐時間,傑吃了幾口問:“奇犽要不要叫你哥來吃飯?”

“他餓了,自然會吃。”

少吃一頓也不會死,奇犽擔心的是李太白。

雖然老中醫拍胸口保證弟子沒有染上庫巴爾病毒,那不過是他一家之言。她高熱未退,已兩天一夜,再拖下去,就算不是庫巴爾病毒也怕燒成傻子。

明早她不退熱,就算用強的也要帶她外出就診。

李太白使盡渾身解數替他爭取自由時間,這一點恩惠,他一定要還。

傑嚥了一口飯,又偷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曾生死與共的好友。

奇犽目不斜視地問:“傑,你想說什麼?”

“嘿嘿……”

傑笑道:“那個……李花農不是你未來的嫂子嗎?你哥他——”看他光站在樹下看風景,那模樣一點都不像情人重病的臉。

奇犽輕搖頭說:“他本來就是個很難懂的人。”

而且非常懂得計算,只圖對自己有利的,沒有利用價值的估計懶得多瞧一眼。有時候也會做自相矛盾的事。

無由地殺掉某人,同樣無由地會放過某人,端看他的心情如何。

總之是個隨性之人。

兩人邊吃飯邊聊天,而隔壁的賬篷隱隱升起一股濃鬱的藥香。

女護土端著一碗黑黢黢藥湯走向最南邊新建的賬篷。篷內設有兩間低溫室,生病的白醫生在其中一間休息。

她剛轉入賬篷與賬篷之間的小通道,一道冷風從後襲來,雙眼一翻,來不及驚叫,人已昏蹶倒地。

手中的湯藥卻穩穩地落在他人之手。

一靠近低溫室,寒氣逼近。

門從外推開,有人走了進來,隨即熟悉的藥香撲鼻而來。李太白將自己包裹在棉被之中發汗,這是白澤要求的。

白澤本想讓她馬上搬出低溫室,但她怕病毒的傳染性,故等明早視情況而定。

老中醫的厲害之處在於他每一劑藥方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同一個病人,也極少重複。每一次都是根本病人的情況進行調整。

他的退燒藥通常一劑見效。

“咳咳……”

李太白止不住咳嗽,顫顫地從花棉被中探出一隻白皙的小手一指。“咳……藥……藥擱……擱著。謝……咳……”

她聽到託盤放在床頭小櫃的聲音,卻聽不到送藥人的聲音。

她縮回手,忽地某人抓住。

指間傳來低溫的熱度,曾一度燙過她的心。

棉被滑落,露出半顆白頭顱,本已是瘦少的臉兒,更加蒼白瘦弱。她怕痛,愛掉眼淚,卻從未正真示弱。

現在的她沒有偽裝,脆弱如三月的蒲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