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深夜,龍靖遠做了一個夢。

那夢境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每個畫面都帶著血腥味,錯綜複雜,將他纏住。

先是尖叫聲,又是哭喊聲,最後是“砰”的一聲,緊接著,是無聲的水滴聲。

在夢裡,他又回到了九歲的時候。

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他來慢了一步,父親早已經從天臺上跳了下去,他瘋了要去拉扯父親,但是父親已經掉到地上。他趴在天臺上面,看見父親的身子貼著地面,大片的紅色血跡慢慢蔓延開來。緊接著,他看到了剛歸家的母親,母親看著父親的屍體尖叫出聲,崩潰的哭著暈倒過去。

他以為這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幕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來到母親的房間想叫她用早餐。

進到臥室,沒看到母親,走到了沒關門的浴室,緊接著他愣住了。

一向追求精緻完美的母親,此時穿著睡衣,散著一頭亂發,倒在浴室。

母親的手腕被割開,一整夜,她的血早就流光了。

從睡夢中驚醒,龍靖遠睜開了眼睛。

他聽到了自己急促的聲音,正要起身,卻看到了躺在大床正睡得香沉的女人。

——季曼曼。

龍靖遠的目光冰冷如雪。

他無法接受,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從童瑤換成了季曼曼,但他只能忍。

季曼曼服了有安眠藥的牛奶,此時睡得十分沉,不到明天中午不會清醒過來。

龍靖遠下了床,來到陽臺,點起了煙,讓尼古丁暫時麻木自己。

他記得剛跟童瑤在一起的時間,她還太小了,能接受很多新鮮的事物,不管再羞再急仍能乖順的被他按在懷裡吻,但是唯獨接受不了他抽煙喝酒這兩樣。只要他一碰,她就會跟自己著急,於是他養成了不在她面前抽煙喝酒的習慣,偶爾出去應酬時因為想著回家會被她聞到味道,也會剋制自己少喝點酒,這樣久而久之胃病發作的次數確實是少了一些。

從前她在家裡從來不用幹活,但是嫁給他後,她學著煮東西,各種各樣都會一點。

她每天花費很多時間去看食譜,給他熬各種各樣的湯。

她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擔心他的身子。

他知道,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但是,他卻是辜負了她。

自從知道季曼曼原來是季家的女兒,埋在他心裡多年的仇恨的種子就開始生長起來,那段時間他一心一意只想著複仇。他和季曼曼在一起的時間裡,盡管他沒有碰過季曼曼,但他心裡總覺得對不起童瑤,他開始減少回家的次數,只因看到她那張臉,他會忍不住想要放棄計劃。

他知道她在那天下午一點會回家,所以他故意和季曼曼躺在床上。

果不其然,剛脫完衣服,她就站在了臥室門口。

他還記得她當時的眼神,是那樣的震驚,是那樣的受傷。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無時無刻的陪著季曼曼,他陪著季曼曼去做産檢,在電梯遇到了她,他看到她蒼白的臉,很想問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但是他不能。他一直以為,自己只要複仇,沒有比複仇更重要的事情,只有複仇才是他活著的意義,他卻低估了她在自己心底的位置,那是他複十次仇都比不過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