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無人掣肘, 來了也一整年了, 基本上興安的這些事兒也都熟悉了。這次,陳宗澤他們下鄉是從容了好多。

興安一共七個縣, 陳宗澤先計劃了一下,每個縣跑個五天左右,也能看得個七七八八。為防後面精力不夠, 就決定由遠及近的跑一圈兒好了。

離興安最遠的是坪鎮縣,這是個縣是幾近於秦巴腹地了,真是大山深處的大山深處。陳宗澤他們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趕到坪鎮縣城。

一行人來了之後,也沒驚動旁人,而是悄悄兒的進了坪鎮驛站。一個窮州裡面的窮縣, 驛站也是很簡陋的, 就是一個院兒裡面兩排房子。

待曹衛亮出知州大人的印信。坪鎮驛丞趕緊躬身將陳宗澤引進後面靠東頭的房間。安排好後, 又準備讓人去備水來給知州大人洗嗽。見驛丞要出去,陳宗澤叫住他叮囑道:“我此次前來, 不想驚動別人, 你萬不可去讓人通報鄭知縣他們的。”

驛丞原本是想讓去通知鄭縣令的, 現聽得知州大人這樣說了。趕緊點頭答道:“小的聽知州大人的吩咐,一定不會去跟別人說的。知州大人請放心。”

聽他說完,陳宗澤一揮手道:“去吧, 趕緊備水來吧。”驛丞躬身一禮,方才退了出去。讓人趕緊準備洗嗽用物給知州大人。

很快,熱水什麼的都備了過來。陳宗澤迫不及待的拿過手巾好一陣擦拭。現在天兒熱了起來,在外跑著是格外的熱了。好一陣擦洗才算舒爽了許多。

洗嗽完, 陳宗澤坐那兒又猛灌了一氣兒的溫茶,才算好些。擦洗幹淨,喝過溫茶,陳宗澤坐在椅子上美美的舒展了一下身子,這時,真如也收拾好出來了。

看到陳宗澤悠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真如笑道:“看你感覺好舒服的樣子。是不打算再出去了麼?”

陳宗澤看著真如笑答道:“不出去怎麼行,那也要對得起你這一身裝束啊。你都換好男裝了,我們不出去,豈不是浪費了你一番心力。”

聽陳宗澤說完,真如嗔道:“你行了啊。你自己要出去,說的好想為了我一樣。我這一身男裝怎麼了?你又不是沒在家裡見到過。”

陳宗澤嘿嘿一笑:“嗯,要出去的。我是想著我們剛來,我想著讓你歇息一下才好出去的。”

“今天我們也不走遠了,就在這縣城裡逛逛。看看這縣城老百姓的生活呀什麼的就行了。明日一大早,我們就下鄉裡去好了。”陳宗澤對真如解釋道。

真如聞言,趕緊道:“我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急行軍都不怕的,還怕個什麼趕路的?趁天色還好,我們現在就出去看看吧。不然,天兒晚了,人都家去了,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了。”

陳宗澤一聽,有道理。於是起身道:“嗯,你說的有理,那我們就出去走走?”

兩人說走就走,帶著曹衛就往驛站前面走來。陳宗澤叫過驛丞問道:“你們這兒最熱鬧的街市在哪裡?”

驛丞趕緊指著前面的街道說道:“喏,就是前面這一條循河街。大人走走也就知道了。”

聽驛丞指了,陳宗澤就帶著真如他們出了驛站。來到街上一看,這循河街還真是形象,這條街就是沿著河岸建了一長條的房子,然後自然形成了一條街。坪鎮縣衙也在這條街上。

這條街不是很長,陳宗澤他們用了不過一刻鐘的工夫就從頭走到尾了。只見街上行人衣著都不甚光鮮,街上賣的也大多是一些農戶自家産的山貨什麼的,而買的人也甚少。

看到這街上的情景,甚是蕭條。這是典型的大山深處的集鎮,完全是一副生活圖景,跟熱鬧繁華沾不上邊兒的。

陳宗澤是從小見多了,沒多少新奇,何況現在又是父母官的角度看問題,更是多了一層民生的擔憂。真如則不然,對她來說,這山裡的集市是那麼的新鮮,這裡的人是那麼的鮮活。

真如興致盎然的看著這一切,興致勃勃的拉著陳宗澤看看著個,再摸摸那個。看賣東西的人有點貧苦的,她也是全部掏錢買了下來。

見她如此有興致,陳宗澤也不阻攔,在真如興致高昂的買買的時候,陳宗澤也不時的跟人攀談。先時,人見這兩位衣著光鮮,長的怪好看的人問他們,還有點拘束羞怯的。

但見二人很是和氣不說,出手也大方的緊。很快也就熱絡的說起了話來,山裡人淳樸善談,陳宗澤在賣草鞋的攤子上說話,旁邊賣木瓢的都跑過來說話了。

陳宗澤打聽了一陣他們的日常後,也著重問他們今年分種的桑樹、茶樹什麼的。見陳宗澤問這個,先前很是健談的人,都有點遲疑了。

陳宗澤連連引話,才知道他們因著都有借貸,心中頗是擔憂。畢竟,當官兒說的這些好處,他們也還沒見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借貸的錢卻是必要還的,都在擔憂今年秋天不知道會如何?今年要是還不上錢,可真是麻煩了。

聽得他們擔憂這個,陳宗澤問道:“你們借貸時,沒人跟你們說,這些個借貸是可以推遲到明年來還的麼?今年還不了明年再還也一樣,不用太過著急的。”

聽得陳宗澤這話,大家都回答:“是說過明年可以還。可是明年還的話,利錢就要翻了一番的。反正就是越到後面,利錢就翻上一個個兒。上頭借種子銀錢時可都說了,要是還不上的話,那就要牽豬拉羊來硬的了。唉,那到時,不知道又是個什麼光景嘍。”

“什麼?竟有此事?”陳宗澤大驚,當日自己可是沒這樣說過。

反應過來的陳宗澤當即黑了臉,看來,自己的震懾還是不夠啊。這些個下官可真是膽大妄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這事兒。

陳宗澤默了默,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而是又問起了今春種下的這些個桑樹啥的,長勢如何等話題。

說起莊稼這事兒,先前有點擔憂的眾人,卻是來了勁頭,臉上的溝溝壑壑都布滿了笑容,呵呵笑著對陳宗澤道:“今年天道好啊。這莊稼長的都好不說,我們種的桑樹、藥啥的,長的也好的很。今年的收成看著都喜人的很。只要後面沒有大的天災,今冬吃飯是不成問題的。別的倒還好說,就是擔心還不上錢的事。”

聽著眾人說的話,再想著自己一行人來時一路看到的那些綠色,陳宗澤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又攀談了幾句,陳宗澤看看圍在自己身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怕露餡兒啥的,趕緊笑著謝過,拎起真如買的山貨啥的,就走開了去。

真如也方才也聽到了,坪鎮縣房貸給農戶的那些個種子銀錢什麼的,今年還不了,明年卻要利錢翻倍的訊息。心情頗是不好,再不複方才的新鮮有興致。

看著陳宗澤皺著眉頭想著什麼,真如知道宗澤肯定是在為方才聽到的訊息有點擔憂,真如輕輕的觸了觸宗澤,問道:“子季,你可是在擔憂剛才聽到的農人說的話?”

陳宗澤沒有答話,而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真如道:“奇怪,這麼大的事兒,周昌海怎麼一直都沒說?當時不是有派人道各縣檢視的麼?怎麼就沒人發現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