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聞言,點點頭,這小娃娃有意思,竟然能如此明辨是非。

“那,照你所言,那馮三嫂倒是沒有錯的?”那老者繼續追問道。

宗澤聽了老者的問話,立即正色道:“當然不是,那馮三嫂的錯跟馮二嫂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了。那馮三嫂,精於心計,且不用在正道上,實非善人。這馮二嫂如果說是人情練達上有問題,那馮三嫂就是心術已壞,已經失了人之善的根本哪。”

老者聽完宗澤的話,笑著贊許道:“不錯,不錯,小小年紀竟能如此通曉事理,難得啊,難得啊。”

贊完,那老者問宗澤道:“老夫觀你言談,應是進過學的。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兒讀書?”

宗澤聽了,將本就筆直的身板挺得更直了:“回老先生,學生姓陳,名宗澤。我之前在風白縣的城關書院讀書。”

那老者一聽,撚著胡須問道:“哦,你‘之前’在城關書院讀書,那現在不在麼?現在在哪讀書?”

宗澤聽了,對著老者正色道:“是的,學生現在已經不在城關書院讀書了,因著一些事兒,城關書院的許山長讓我暫時先離開書院一陣子。”

那老者聽了宗澤的話,若有所思,眼前這少年可真有意思;說起自己被書院勸退,大大方方的,毫無羞愧之心,看來,是必有隱情的。

自自己回鄉以來,長日漫漫無事,也頗是寂寞,今天見到這娃娃有意思的很,於是就命那阿彬過後好好打聽一下這陳宗澤的來歷,就算是解解自己的好奇之心好了。

宗澤他們飯吃過了,看天色已是不早了,林高瑞還想在外逛逛,於是就急著拖宗澤走。

宗澤趕緊對著老先生告聲罪,就辭了出去。

宗澤跟林高瑞逛了一圈後,逛到了城隍廟,正要進去時,林高瑞想起自己在韓木匠家給妹妹訂的一套小玩意兒忘記拿了,就將林祿兒支去取。林祿兒想著這裡還好,於是就叮囑兩人不要亂跑,等他過來,再一起回家。叮囑完後,就返身去韓木匠家取東西去了。

城隍廟這裡常年都有人在說書,宗澤他們來過兩次。宗澤對這種聲情並茂的說書很是感興趣,林高瑞卻是喜歡湊熱鬧,兩人也算是殊途同歸。

兩人走進大殿,正聽著呢,突然,大殿的大梁晃動起來,桌椅也是震動不已,殿中眾人先是愣了一下,突然繼而驚慌失措的往殿門奔去:“不好了,地龍翻身了。”一時間,大殿裡亂成一團。

宗澤也連忙拉著林高瑞往外沖去,看樣子是地震了。但現在人擠人,也嚇死人了,宗澤快速掃了眼,拉著林高瑞往人少的地兒走去。

正往外走著呢,宗澤突然發現,先前在麵店裡見到的那老人也在殿裡。而且是倒在了地上。宗澤連忙走過去,拉起他:“老先生,可是受傷了,走,學生扶您出去。”

邊說邊跟林高瑞兩人將他拉了起來,那老者咬牙站了幾次才站穩,看樣子,他的腳受傷了。

宗澤林高瑞兩人畢竟身量不高,在一片慌亂中扶著個腿腳不便的老人,走起來還真是有點艱難,突然,一根樑柱掉了下來,差點砸到人,本就驚慌的人群更是亂成一窩粥,大家蜂擁往前擠去。

宗澤他們差點被擠倒了,好容易擠得快到殿門時,又一陣震蕩來襲,大殿的門扇倒下來了;這下,要出門的人,都要爬過大門才行。

宗澤跟林高瑞已是累的汗流浹背,在這混亂的人群中,要將個老人拖上高高傾斜在地的門扇,實在不容易。

拖了幾次都沒成功,又一次震動來了,這時候在這兒更是危險,樑上不時有東西掉落。大殿的門梁又一次坍塌。

那老者一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沒道理讓兩個娃娃陪著自己等死吧。

於是催促道:“你們快走吧,別管我了。”

宗澤滿臉油汗,混著灰塵,原本清俊的臉都辨不出顏色了。

宗澤的倔脾氣來了,沒道理都走到門口了還走不出去了;於是,宗澤頂著大花臉道:“老先生,您放心,我們必是要將您帶出去的。”

說完,宗澤急促的對林高瑞道:“大表哥,這裡面大家都急著逃命,沒工夫管我們,你先出去,看看祿兒哥來了沒有。”

林高瑞有點不放心宗澤,猶豫了一下,宗澤急得低吼道:“快去啊。”

林高瑞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狠心爬出去了。

看著宗澤頂著個大花臉,還作一臉堅毅樣,那老者古井一般的心竟突然間有了一絲觸動,半躺在地上竟也有閑心問宗澤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這樣是危險至極。你看,旁邊的人都在逃,看也不看我們,這種情景下,這才是理所應當、人之常情。你我素昧平生,緣何你要如此誠心相待於我。”

宗澤快速的回道:“沒為什麼,不管別人而逃是人之常情;而救人於危難之中好像也是理所應當。我就覺得該救,應該救您。”老者聽完,赤子之心,莫過於此了,遂不再多言了。

還好,沒讓這老者慨嘆多久,很快門外沖進來個人來,大叫:“宗澤!”宗澤趕緊大聲呼喚道:“祿兒哥,我們在這裡!”

林祿兒奔到近前,不及答話,扯起宗澤,背起老者就往外沖去。

終於重見天日了,過不得多一會兒,地動也停了。

林祿兒將老者背到一個空曠處,找了平整地兒給放下來。

緩過氣,定下神來後,宗澤問道:“老先生,您家住哪裡?我們送您回去?”

那老者搖頭道:“不用,就將我放在這兒就行了,我那伴當應該馬上就來了。你們在這兒也耽擱好久了,快回家去吧,免得家裡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