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一片死氣蕭索。

殿內燒了上乘的金絲炭,火光燻熱, 旁邊還架著半開未開的臘梅。

但殿內依舊冷的讓人窒息。

皇帝習慣了多年的寂寞, 他以為這是高處不勝寒,為帝者一定會承受相應的孤寂, 但到了這個歲數,這至高無上的皇權似乎也沒有那般吸引他了。

年關將近,諾大的乾坤殿依舊沒有一絲的人氣。

寂寥冰寒之中,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不消片刻, 李德海領著一個身著飛魚服的男子過來,此人不敢直視君顏,匍匐叩地,道:“微臣叩見皇上,如皇上所料, 太子殿下已將南鎮府司的人引到了定北侯府, 就看今晚能不能找出定北侯。”

皇帝也不是一個庸人,已經半年過去了, 大同沒有趙淩的半點訊息,多疑如他, 如今自然是懷疑上了趙家。

皇帝倚在明黃色的軟炕上, 盯著即將盛開的梅花出神, 那眼神之中似乎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皇帝心道:這個趙淩心思狡猾多端, 他一定知道是朕對他下手, 這次他潛伏入京,是想將朕耍的團團轉!

趙慎他.....是不是也知道趙淩回來了?

朕若是輸給了趙淩, 趙慎會如何想朕?

皇帝慢慢抬眼,盯著跪趴在大理石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無論趙家幾位公子這次如何阻擋,趙家非搜不可!不惜代價也要給朕揪出趙淩!”

皇帝知道太子近日在做些什麼,他默許了太子的行徑,一來是太子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威脅皇權,二來,皇帝的確想將趙家攪合一二,否則如何能引蛇出洞

“是!”此人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李德海取了丹藥過來,“皇上,該服藥了。”

皇帝的視線落在了那顆赤紅的丹藥上,問了一句,“老夥計,你跟朕如實說,若是朕真的殺趙淩,趙慎那小子還會原諒朕麼?趙淩他那樣的人竟然也當了一個好父親,朕怎麼就不行?因何朕的兒子,一個個的,心都不向著朕”

生在帝王家,得到的太多,享受著旁人難以想像的榮華富貴,自然也要付出常人難以承受之重。

大皇子與宮中嬪妃茍.且,被人暗殺在了流放的路上,太子勉強還算孝順,其他幾位皇子都是各懷心事。

對於這些,皇帝也從不在意。

李德海知道,皇帝其實這是專門在問趙慎。

趙慎是養在定北侯府長大的,如今這般出類拔萃,也都是侯府的功勞。換言之,若無趙淩,趙慎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這一次,趙淩真的不能死,最起碼不能死在皇帝手上。

否則,皇帝與趙慎之間的父子情怕是這輩子都無法修複了。

李德海思量一番,道:“皇上,以老奴之見,還是先將侯爺找出來吧。”

皇帝想起趙淩就來氣,總覺著趙淩是故意與他拿喬。

是了,他的確是想弄死趙淩,但趙淩生為臣子,明知全天下都在尋他,他竟然故意躲著不出來!

若非是皇帝動用了暗中的勢力也沒有尋到人,皇帝還真是想不到趙淩眼下就在侯府!

皇帝長籲了一口氣,暫且先留下趙淩一命,至於日後......屆時再做定奪。

趙翼沒有來得及披上大氅,身上只著一件大紅色吉服,便大步如風的往前院而去。

公孫月對蕭氏的好意是滿懷感激的。

在公孫月的心目中,蕭氏畢竟是守著三綱五常養大的深閨女子,她能如此不顧一切的前來提醒二房,公孫月還能說什麼呢,又見屋簷下紅縐紗的燈籠正左右搖曳著,公孫月道:“嫂嫂,你有孕在身,萬是受不得驚嚇,以我猜測對方一定是沖著父親來的,若是沒有尋到父親,一定會將趙家翻個底朝天,不如嫂嫂與我先去祖母屋裡,祖母好歹也是先帝親封的命婦,錦衣衛也會有所顧及。”

蕭氏聽著公孫月所言,覺得言之有理,她原本打算回大房院子,既然公孫月提出這個意見,蕭氏也就不客氣了,她二人稍作規整就去了葵閣。

這廂,趙夔,趙慎正與南鎮府司的兩名千戶抗衡,錦衣衛是天子爪牙,只聽命於天子。

眼下錦衣衛要搜趙家,這便是皇帝默許之事,又或者說就是皇帝親自所下的命令。

趙夔一改往日的和顏悅色,他高大的身段擋在了千戶面前,氣勢分毫不讓。換作旁的日子也就算了,今個兒是老二的大喜之日,太子與錦衣衛接二連三的登門鬧事,這讓趙夔甚為不悅。

這是要逼著他造反麼?

可以啊,他已經不打算退縮!這小輩子的磨練都是為了這件事了!

以往他還不太甘心輔佐朱明辰或是太子,眼下是他家老四有這個心思,他做大哥的即便是費盡了一切的心機與手段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巫蠱?僅憑這二字,你們也想搜我趙家?皇上可有下旨?若無聖上旨意,我看誰敢在我趙家放肆!若是幾位是來喝喜酒的,我趙夔歡迎之至,但若是來尋事,恕我絕不放行!”

趙夔此言一出,爆喝了一聲,“來人!統統給我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