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缺月劍”發出的劍鳴聲如毒舌吐信般絲絲縷縷的鑽入了姬寧的耳膜, 她知道阿兄不會就此罷手。但她不確定他會真的跳下懸崖。

阿兄也許還有那麼一些在意她, 但絕對不會到付出性命的地步。

他和她之間,阿兄一直都是那個看透一切的人, 而姬寧則一直是蒙在鼓裡的, 她甚至於能想像的出來, 這些年阿兄看著她時是怎樣的厭惡與痛恨。

他一定恨極了自己,誰讓自己是楚王的女兒呢!

姬寧瞭解晉侯,但這一年來她也明白了趙太子是何等心胸狹隘之人, 此人面相溫潤如玉,實則內心黑暗偏激, 他執意要娶姬寧的緣故,也是想一步步藉機殺了晉侯。

為他的生父複仇。

姬寧的視線與晉侯相視,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 她還是無藥可救的念著他,即便她已經告訴了自己千萬遍,她和他是不可能像詩經裡唱的那樣。

就算她留在了阿兄身邊, 阿兄也不會讓她生下二人的孩子。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

姬寧身子前傾, 試圖自刎。趙太子察覺到了她的意圖,趙太子萬萬沒有想到姬寧真的願意為了晉侯去死,她是想自己死了,也不要連累晉侯麼?

“你瘋了!”趙太子收了手中長劍, 換了一種方式將姬寧困在懷中,只能用手掌掐住了姬寧的脖頸。

其實, 就在前一刻,晉侯當真想過跳崖。

可他終究不是一個善男信女,他除卻想守護寧寶兒之外,還有他的江山與子民。姬氏嫡出只有他一條血脈,若是他躍下山崖,晉國必定大亂。

退一步說,他若死了,他怎會放心寧寶兒一人?

他是個自私又專橫的人,就算是死了,寧寶兒也要跟著他一塊,黃泉路漫漫,他只有將寧寶兒放在身邊,能看到碰到感覺到,他才能安心。

姬寧方才此舉,無疑讓晉侯心疼又愧疚。

到了這一刻,他當然明白了姬寧的心思了,怪就怪他到了最後了才幡然醒悟,他嗓音幹澀,像跋涉在沙漠裡的人徒行者,“阿兄在,寧寶兒莫懼。”

好一聲“寧寶兒”!

趙太子心頭湧起一股嫉恨與豔羨,他不是一個沒有血肉之人,君子如何能不愛美人?姬寧是他一年前迎娶的太子妃,他至今卻沒得到她半分芳心。最過火的一次想一親芳澤,卻被她一掌擊中了肩胛。

她一直拒他以千裡之外,原來不是美人沒有芳心,而是她的芳心早就給了旁人!

這人還是她的兄長!

趙太子挾持著姬寧漸漸靠近了懸崖,晉侯自是緊跟其後。

“孤再說一遍!若是寧寶兒傷了半分,孤定拿你整個趙國陪葬!”晉侯說話時,語氣在顫。這個時候,他多希望他只是個凡夫俗子,若是了無牽掛,即便此時抱著他的寧寶兒共赴生死,那又何妨?

趙太子在仇恨與姬寧之間,他選擇了仇恨。

如果姬寧是晉侯在意之人,他不會吝嗇毀了她!

趙太子眸色狠絕,他側頭看了一眼姬寧,對她道:“我是真心喜歡你,要怪你怪你心悅錯了人!”

說著,趙太子的另一隻手摁在了姬寧的腰上,將她大力推向懸崖,晉侯眼疾手快,自是顧不了那麼多,他本能的撲了過去,試圖去抓住姬寧。

但就在這一瞬,姬寧眼眸微潤,她對著晉侯笑了,那樣一身大紅色廣袖錦袍最適合她不過了,她在說話,但沒有聲音。只是用口型道:“阿兄,再見了。”

她笑著,用了晉侯曾經教過的暗器對付了趙太子,同時又揮開了晉侯手中的“缺月劍”,她拒絕了晉侯的營救。

趙太子只是受傷了,姬寧的暗器並不能致命,趙太子也看著姬寧墜下懸崖的那一幕,他從不知一個人在瀕臨死亡時,也能這般的美豔。

“寧兒!孤的寧兒!”晉侯已然奔潰,他已作出一躍而下的姿勢,什麼霸業子民也不要了,這便追隨著他的寧寶兒而去了。姬寧眼角的一滴淚珠子似乎還懸在當空,他看著那滴淚越來越近,泛著七彩的光澤。

檀文公與藥公及時趕到,忙命了幾個一等武士拉住了晉侯。

晉侯的一隻腳邁出了懸崖,那眼底的神色已經接近絕望。

就連藥公都看不下去了,命人道:“來人!把趙太子制住!趙太子欲對君上不軌,又親手殺了公主,這個仇,我晉國不能不報!”

霧靄茫茫,到處都是看不見人影的混沌。

晉侯的嗓音啞了,已經隱有吐血的痕跡。檀文公與藥公帶著劍客已經在山崖下面搜了三日三夜,除卻一隻大紅色繡花鞋之外,什麼也沒有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