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塞納低頭耷拉甲的開始返航。並非歐陽塞納不願意任職什麼的,主要是克拉拉星人能看到別人精神體的具象,如歐陽塞納這種柔和的性子,也沒辦法忍耐在陛下身上所看到的如地獄般的精神力他經常性因此失眠)。

現在的戰後療養所中,大多數蘭恩軍中被改造的人已經接受了手術,因為有前院長菲伊的技術支援,目前他們恢複情況良好,除了部分特例。

孤月璧就是那個特例,全部機甲與她的神經相連,古地球人的神經何其脆弱,要拆離融合金屬是不可能的。

前院長菲伊因為前戰犯的身份,只能提出根據自己改造手術的理論支援不能親自動手了,這次為孤月璧手術的是菲伊的老師,醫生協會榮譽主席納薇布朗。

納薇布朗對菲伊恨鐵不成鋼,勒令其盡快提出讓孤月璧正常生活的方案。

最後前院長重新撿起了學生時代交作業的危機感,廢寢忘食挑燈夜戰,提出一個有點冒險的手術方案。

刨去學術性的部分,菲伊主張把神經和機甲一齊拆除,然後藉由微克隆把孤月璧的神經重新複製出來。這件工作比較危險,一般來說需要病人或者病人家屬同意的,但是孤月璧情況比較特殊,沒什麼親人,只能同意。

已經是手術第三天了,納薇布朗看著昏迷在營養槽內的孤月璧,精神力在光屏點來點去檢視孤月璧的狀況,漫不經心的態度和菲伊那種硬撐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恢複狀態良好,除了神經細胞,哦,眼睛也沒有排異反應,下面就等你醒過來嘍,為了你的孩子也會醒過來吧。”

孤月璧陷入了深重的睡眠。她看到了自己的出生,十六歲那年的重病,父母貸款將她長期冰凍,只求未來的技術可以治好她,而智腦交齊了治療她的基本費用,孤月璧從冰凍艙內爬了出來,她身體因為長期冰凍,緩慢生長到了28歲。

她的父母……孤月璧捂住眼睛。

她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人,她曾怨懟過,她所熱愛的父母從不試圖瞭解。他們僅在她重病之時果斷豁上一生,為她換的一線生機。

那天,媽媽只是向她道了一句晚安,爸爸難得同她比了比身高。

孤月璧是個敏感懦弱遲鈍的姑娘,她想說她承受不了這種簡單沉重的愛,她想說你們陪我多看一刻電影我會更滿足,她想說我不怕死。

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想說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好似有人拿著錄影機,孤月璧茫茫然看著她走遍各大醫院,在帝國中心醫院遇見菲伊,成功受孕,接受改造……

一時間光怪陸離,孤月璧又彷彿置身雪地,她前方有一個倒在血泊裡的銀發人,他的血把雪地浸透。這深夢裡,孤月璧沒了許多顧慮,幾步上前欲扶他,銀發人卻瞬間消失了。

孤月璧也不怕,繼續朝著森林深處走去,越來越冷,許多銀發小孩子的幻影牽她的手,要她回頭,要她轉身蹲下好親親她,孤月璧置若罔聞的繼續走著。

很冷,很累,孤月璧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仰頭看著漆黑高大的松林,好像哪能冒出一個妖怪來將她吃了。

孤月璧的眼睛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看不見了,她一頭撞在了什麼上,昏昏沉沉的伸手抓到了好似發絲的物事,她無知無覺的喃喃低語:“看不到了……我要繼續走啊……”

不知道是誰的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很快就能看到了。”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孤月璧瞬間回憶起了被改造的痛苦,戰鬥的記憶,她慌亂的試著推開那隻手:“別碰我!”

營養槽內,孤月璧猛地睜開眼睛,可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麼也看不到。

“患者意識清醒!患者意識清醒!”

納薇布朗接到機械護士的通知,走向監控室先提前操縱護士抽光營養槽內液體,“好啊,醒過來了,接下來是看看腦損傷到什麼地步了。”

納薇布朗看到孤月璧茫茫然睜著眼睛坐在營養槽裡,心裡先一咯噔,她快步走上前開啟營養槽,嘗試跟孤月璧對話:“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我說話嗎……

孤月璧的體力有限,口中無聲模仿這句話,身體晃了晃就要倒。納薇布朗見狀,伸手攔住她,無奈道:“很好很好,身體虛成這樣,我這句可是正宗的中文,她不懂,看起來記憶也沒了。”

然孤月璧似乎受了什麼刺激一樣,軟綿綿的試著掙開納薇布朗的胳膊,納薇布朗像逗寵物一樣彈了孤月璧腦門一下:“還有嚴重的受創陰影。”

孤月璧被這一彈,彈懵了,乖乖在納薇布朗懷裡待著,納薇布朗忍不住一笑,手在孤月璧眼前晃了晃,接過護士遞來的儀器檢查孤月璧的眼睛:“嗯,適應性良好,就是陛下的眼球神經根本沒工作啊……”

孤月璧稀裡糊塗的跟著納薇布朗念道:“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