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聽什麼?”鳳九離撫了撫琴絃,問道。

歐陽震楠將手中提著的兩壇酒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鳳九離旁邊,粗嘆了一口氣,道:“便彈月公子彈過的那首望塵思吧!”

望塵思?鳳九離手指一頓,她並不是很想彈這首曲子,這首曲子是這個世界的名曲,曲中之意講述的是一個男子苦苦暗戀著一個女子,一直盼望著女子能夠知道自己的心意,女子卻始終不曾回首看男子一眼,曲調哀婉悽楚,勾人淚下。配以這個世界的五絃琴演奏,更是悽婉。

“這首曲子太過淒涼,不適合箜篌。”鳳九離道。

歐陽震楠輕笑一聲,躺在草地上,抬頭望著天上繁星,“是不適合,還是不願意,只有你自己心裡知道,月公子對你執念太深,你卻始終避而不見,要我說,秦月要才有才,要德有德,雖身處青樓卻出淤泥而不染,你又何必辜負美人心,執著於一人?”

“你又如何知曉我只執著於一人?”鳳九離低頭看著一臉愜意的歐陽震楠,問道。

“百花叢中悠然過,只是片葉不沾身,我們相交多年,你那點脾性我如何不知道?”歐陽震楠轉過頭看向鳳九離,又道:“今日看你緊張那公子的模樣,想必是心有所屬了吧?”

提到張睿,鳳九離因醉酒而有些緋紅的臉露出微笑,那有些幼稚的笑容足矣說明了一切。

“哎,只是可惜了,月公子空付滿腔真情,終歸徒留傷心。”歐陽震楠長嘆一聲,轉頭繼續看天。

“聽你這意思,是喜歡月兒?”鳳九離問道。

“如此美男,何人不喜,只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歐陽震楠說著,拿起酒,邀風九離共飲。

要說歐陽震楠,有一點倒和鳳九離很像,二十多了,未曾娶夫不說,也是侍都未曾納一個。不過她卻不是個守身如玉的,恰恰相反,她喜好床第之歡,那些年她禍害的男兒,少說也有好幾十個了。

用她自己的話說,悅身足矣,心難之!其實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心被秦月填的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可是她卻掩飾極好,從不曾表露半分。

哪怕如今對鳳九離說出喜歡秦月,口吻也只是出於一個欣賞者的角度。

喜又如何?不喜又如何?連睿兒她都不能迎娶過門,更何況一個青樓男子。一股濃濃的痛意堵在鳳九離的心口,讓她有些喘不過氣,沒有回應歐陽震楠的邀約,卻是十指撥弄琴絃,一曲《離人愁》傾瀉而出。

母帝臨終之時的囑咐和她與張睿一幕幕相處再次佔據了她的腦海,讓她心念難解,那不得不為的無奈轉化為一縷縷憂傷融入琴中。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琴音迴盪在這寂靜的深夜中,讓這有些嘈雜的夜都變得安靜了下來,彷彿諸蟲百鳥都在為這琴音悲傷。

歐陽震楠側頭看著那獨自撫琴的鳳九離,敬過去的酒愣在原地,酒罈僵持在半空中,忘了放下,也忘了送到嘴邊。

不知不覺一滴清淚滑落下來,直到她的耳邊感覺到一絲冰涼,她方才坐起身子,擦淨眼淚,隨後灌下一口濁酒,自嘲的苦笑一聲。

還真是生死離別經歷太多,聽首曲子都覺得悽婉了呢。

待鳳九離一曲完畢,歐陽震楠給她遞上一壺酒,兩人一碰,大口飲下。

“真是難得,在小九的曲子中我竟能聽到哀怨。”歐陽震楠苦笑道。

鳳九離苦笑一聲,又是一口濁酒飲下,神情有些低落,“我九日後會迎娶千餘聖主。”

“先帝下的令!”歐陽震楠道。

這是肯定,不是疑問。

鳳九離點點頭,獨自飲酒。卻是不再說話!

歐陽震楠也不曾再問,只是無聲的陪著鳳九離喝酒。

鳳九離喝完自己的,又搶了歐陽震楠的那壺,一直猛灌著。直到最後倒在地上,一醉不醒。

同在局中,難隨心,何以歡,何以樂,又何以置身事外,人生苦短,難如意,為不為,不為為,終歸是不得不為。

歐陽震楠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樹後,苦澀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