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丫頭,世事無常,禍福難料,或許是老祖宗我活得時間太長了,顧慮也變得多了起來,我只願你們都能和樂安康。”梁老王爺聲音變得低落起來,蒼老的容顏平添幾許憂鬱。

羅雲意聽得出他口中所說的“你們”,不單單是指自己這些與老王爺親近的人,還有很多很多老王爺關心和在乎的人,而他最在乎的便是天下百姓。

只是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總是殘酷的,“和起來輕松,實現起來卻是一副重擔,一個人是挑不起來的。

“老祖宗,我師父常說‘智者樂山山如畫,仁者樂水水無涯。從從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到了您這個年紀,功名利祿早是身外物,所思所牽的也不過是天下百姓的那點兒福祉。您現在已經做的夠好了,如果覺得累,您就歇歇,有些事情可以放心讓我們這些小輩去做得!”梁老王爺年近八十歲,在平均壽命較短的古代來說算是長壽之人了,可他還在為國為民四處奔波,羅雲意與他相處久了,被梁老王爺真心地疼著寵著,自然就生出了孺慕之情,更心疼老人家。

羅雲意的寬慰讓梁老王爺心中一鬆,活了一大把年紀,到頭來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開解,梁老王爺是既欣慰又感慨,這是個值得疼的好孩子。

“意丫頭,你說得對,以後老祖宗我就做個富貴閑人,專等著你們這些小輩伺候吃喝了,哈哈!”梁老王爺開朗的笑聲再次響起。

“您放心,從今往後保準讓您吃的好,喝的好!”羅雲意也笑道。

“好好好!”梁老王爺高興地連說三個“好”字,然後又說到,“青雲寨的事情我已經交代過魏縱了,他今日就會把人給你送過來,並且他也答應我不再找青雲寨人的麻煩,他和青雲寨的仇算是結了,以後這人和寨子都給你了,出了問題我可是要找你的。”

“老祖宗,我說過,人是我的,出了事也算我的!”羅雲意答道。

“你有這個擔當便好!”梁老王爺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又掏出一塊鑲金令牌遞給羅雲意,“這是我梁王府的出行金牌,有了它,就是當朝一品大員也得讓行,你把它交給澤哥兒帶著吧!”

羅雲意接過令牌前後翻看了兩下,不知道含金量是多少,拿在手裡還是挺有分量的。

“謝謝老祖宗!”

羅雲意高高興興地從梁老王爺那裡出來就直奔羅勇澤的工作間,大老遠就聽到屋內傳來司空潭嬌嗲的聲音。

“澤哥哥,你就跟著去吧,覃州繁華又熱鬧,可好玩了!”

“司空姑娘,我說過我們羅家人是不被允許出房州的,你就不要再說了!”

“雲意妹妹已經去找老王爺求情了,她肯定能成功,你就跟著一起去吧!”司空潭在羅勇澤這裡根本不懂“放棄”這兩個字。

“我不會去的!”羅勇澤再一次無奈地說道。

“為什麼不去?你就甘願在這個破地方待一輩子?!”司空潭有些質問地說道。

“這不是我甘願不甘願的問題,而是我必須要在這裡待著,皇命難為,你明白嗎?”羅勇澤對待一個人很少有耐性用光的時候,但他發現面對司空潭的糾纏,有時候努力偽裝的東西差點兒就被瓦解。

“我明白!”司空潭突然語氣鄭重地說到,“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我才要拉你出去,只有走出去,你才能像只雄鷹一樣在空中自由地翺翔。”

沒想到,羅勇澤聽後竟自嘲一笑,說道:“雄鷹?沒有腿的雄鷹嗎?我是個廢人,你明白嗎,我是個廢人,我現在只希望自己不成為家人的累贅,希望自己能有點兒用處,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還要研究織布機!”

正打算進屋的羅雲意聽到這裡突然停住了腳步,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羅勇澤說自己是“廢人”,她一直以為她的大哥是堅強勇敢的,是樂觀自信的,卻沒想到他的內心也藏著自卑、脆弱和敏感。

“你不是廢人,更不需要這樣貶低你自己,你是你家人的驕傲,不要忘了,你是羅家的長子嫡孫!”司空潭聲音也變得有些高亢起來。

“你一個外人懂什麼,我已經不是你師父口中的羅勇澤,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最好還是不要整日裡往男人房間跑,快走吧!”

“你——”

羅雲意走進來的時候司空潭正好轉身甩袖離開,兩個人打了個照面,羅雲意看到司空潭的眼中有淚花閃過,估計是被羅勇澤最後那句話給氣的。

“潭姐姐!”羅雲意出聲喊住了轉身離開的司空潭。

司空潭的腳步在門外停了一下,背對著羅雲意聲音苦澀地說道:“雲意妹妹,他是個死腦筋,你說吧,我——先走了!”

看著司空潭憤而離去的身影,羅雲意眼含深意地瞅了一眼,然後轉身走到了屋內,看到羅勇澤正和一塊長木頭在較勁。

走到屋內找到一個小板凳坐了下來,羅雲意一臉平淡地看著羅勇澤說道:“大哥,你把潭姐姐氣哭了!”

“我——”羅勇澤很想脫口而出說“我沒有”,但想著自己最後那句話的確很傷人,又咽了下去,“是她自己多管閑事,我們關系沒那麼親近!”

“那你很討厭潭姐姐了,那我告訴她,讓她以後別來煩你了。”羅雲意想了一下說道。

“我沒有討厭她,我只是——只是不想她來打擾我!”羅勇澤放下了手中的木頭看著羅雲意說道。

“以前這屋裡都是人,也沒見你說打擾,潭姐姐不過是多和你說了兩句話,你就覺得被打擾了,我看不是人家打擾你,是你自己的心被攪亂了!”羅雲意拿手指了指羅勇澤心髒的位置。

“意姐兒,我和司空姑娘之間什麼都沒有,這關乎女兒家的名節,你小小年紀可不要出去瞎說。”明知羅雲意不是那種亂嚼舌根說是非之人,但羅勇澤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羅雲意輕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拿“名節”攻擊人家女孩子的:“好,我不出去亂說,不過潭姐姐剛才有句話說的很對,你一直都是所有家人的驕傲,是羅家的長子嫡孫,大哥,你不是廢人,絕對不是!”

“意姐兒,有些事情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你是不會懂得,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幫到你們就很好了!”羅勇澤淡然一笑,彷彿又恢複了以往的平和。

“大哥,我沒覺得你這樣很好,我雖然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我也無法親身體會,但我知道無論是爺爺還是死去的大伯和大伯孃,他們對你都是寄予厚望的,你是羅家最閃耀的一個兒孫,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會是。你斷的是腿而不應該是你的信念,你的驕傲、你的尊嚴、你的自信不是來源於你完美的四肢,而是來自於這裡!”羅雲意用力地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大哥,廢了腿不可怕,人最怕連心也廢了,你就算只有一條腿也能撐起整個家,這世上沒人能限制住你的腳步,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