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姐兒,外公只需要你為我做好一件事情就行!”林洪文同樣認真地看著她說道。

“外公,你說!”

“做成那件你最想的事情,無論它有多難!”林洪文並不因為羅雲意是個女孩子就認為她一輩子該呆在後宅相夫教子,當年他沒有讓自己的女兒去做那件她最想做的事情,結果父女二人分離了十六年,如今面對更為出色的外孫女,他希望這個孩子能排除萬難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也許這也是他對女兒林菀清補償的另一種方式吧。

羅雲意詫異林洪文竟是在鼓勵自己,她還以為他想利用自己的“才智”達到為林家複仇的目的,看來是她把人心想差了。

“好,我答應您!”羅雲意擲地有聲地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羅雲意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織布上,而眼看八月就快過去了,永嶺的上空卻開始積攢厚厚的雲層,潮濕壓抑的空氣讓人的心也變得焦躁抑鬱起來。

站在長勢極好的水稻田邊,看著黑雲壓頂的天空,梁老王爺憂心忡忡。東南水患還沒有過去,每年八九月準時來大禹朝南方報到的連綿秋雨季又要開始了,老天爺今年是不打算給南方百姓一點兒活路呀。

再低頭瞅了瞅田裡的秧苗,梁老王爺很擔心它們撐不過秋雨季,這可是能給大禹朝百姓帶來希望的唯一稻米種苗,要是被這場雨給毀了,他疼也要疼死的。

就在這時,他看到羅雲意、葉染修竟帶著十幾個手拿鋤頭、鐵鏟等工具的梁王府親兵來到了田邊,他們後邊還跟著三輛驢車,車上是羅家這段時間已經燒好並打算用來蓋房子的青磚。

“修哥兒,意姐兒,你們這是做什麼?”梁老王爺很是奇怪地看到負責給羅家蓋房子的獨臂張走到田邊,開始指揮那些親兵在田邊一丈外挖溝。

羅雲意告訴他,自己要給這些水稻在最短的時間內蓋一間溫暖的房子,因為她聽住在這裡最久的柯婆婆說,每年秋雨季後永嶺都會有半個月的寒流期,而柯婆婆根據這麼多年住在永嶺的經驗猜測,凡是秋雨季來臨時雲層越黑越厚,之後的寒流就會越冷,時間也會持續加長。

自己手裡就那麼一點兒改良後的高産種子,如今也都種了下去,她不清楚自己拿出來的稻種能不能安全地渡過這裡的秋雨季和之後的寒流期,羅雲意不想和變化莫測的天氣賭,她要防患於未然。

想來想去,她覺得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蓋水稻大棚,她給獨臂張畫大棚圖紙的時候,葉染修正好去找她,想著水稻田這邊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來的,羅雲意就讓葉染修找了梁王府的親兵來幫忙,同時還把自家用來蓋房的青磚拉了幾車來。

只是,這裡是極為落後和物資匱乏的古代,別說是那些高智慧大棚材料,就是最為普通的大棚覆蓋原料——塑膠薄膜她都沒有,原本她還想著至少這個時空會有那種透明度好一些能擋擋風雨的油脂布。

結果,問了一圈下來才發現,大禹朝確有能擋雨的油脂布,但造價十分昂貴,而且根本不透明,還會散發一種油腥的怪味,這種油脂布也就京城和覃州這種繁華之地能買到。

想起從布繡閣買來的麻布,又想起深山之中隨處可見掛滿果實的桐樹,羅雲意沒有過多猶豫,讓羅勇峰帶著村裡的幾個孩子去山上摘桐子,她打算用這些桐子炒熟之後來榨油,而麻布浸入桐油之後會有很好的擋雨作用,透光性也還可以。

等到水稻大棚骨架蓋好之後,棚頂覆蓋上擋雨透光的桐油布,然後再用曬幹的麻桿編成草甸子蓋在上面,這樣就不怕接下來的寒流期了,而等到水稻收割之後,這個大棚正好可以用來種溫室蔬菜。

正當一部分人在獨臂張的指揮下加緊用青磚蓋棚牆,另一部分在羅雲意的指導下做大棚骨架的時候,錢如命急匆匆地跑來,他說司空家的覃州大掌櫃來了。

重新加蓋之後的羅家竹屋客廳內,林洪文和羅良承分坐主位兩側,葉茗辰這位郡王世子則是以晚輩的身份坐在左側下首,他身邊坐著司空家的覃州大掌櫃司空紹,也是他的親表舅。

廳裡有些安靜,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林洪文和羅良承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裡端著茶杯輕抿,即便杯中只是淡而無味的白水,但兩位老人給人的感覺彷彿喝的是頂級好茶。

葉茗辰一派悠閑公子哥的姿態,唇角含著春風般的笑意,原以為表舅舅司空紹聽到自己替司空家許下了十萬斤上等鹹魚的事情會多少有些不滿,沒想到他竟親自跑來永嶺,要和羅家當面談這樁生意。

只是,面對昔日的“奸相”林洪文和威震天下的統帥羅良承,在生意場上八面玲瓏的司空紹也變得有些拘謹起來,直到看見錢如命跟著葉染修和羅雲意進來,不知為何才鬆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最終面對的是眼前走進廳裡來的這個少女,而不是讓他覺得很有壓力的兩位老爺子。

“司空大掌櫃,這位就是我家五姑娘!”錢如命明明是梁王府的下人,可他最近越來越喜歡以羅雲意的人自居,而梁老王爺和葉染修這兩位主子似乎也都默許他如此。

“司空紹見過小王爺,見過羅五姑娘!”沒有因為羅雲意是個小姑娘司空紹就對她輕視,商人的敏銳讓他在來的路上透過錢如命之口就已經對羅雲意另眼相看了,最重要的是,能讓梁老王爺重視的人定是非比尋常之輩,不由得他不謹慎對待。

羅雲意雙腳一頓,停下來看了司空紹一眼,根據她的瞭解,大禹朝商賈雖然身份不高,但比之奴籍身份的人卻是高上許多的,再者一般大商賈背後都有大貴族支援,像司空家這樣在大禹朝數一數二的商界巨頭,見到她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無論是從身份、年齡還是地位等方面,司空紹完全沒必要以如此謙遜甚至略低一等的語氣對她說話。

“大掌櫃不必多禮,坐吧!”沒等羅雲意出聲還禮,葉染修就淡淡說道。

“多謝小王爺!”司空紹雖是葉茗辰的表舅,但在葉染修這位身份尊貴的王爺面前,他的地位可能連錢如命一個王府賬房先生都不如。

羅雲意給林洪文和羅良承施了禮,然後隨著葉染修坐在了他的下首,錢如命則不知為何站在了她的身側。

“大掌櫃,聽錢大叔說,司空家準備要二十萬斤上等鹹魚?”羅雲意坐下之後直接就對司空紹開口問道,除了農事上她喜歡多耗費時間和精力外,其他事情她都希望能速戰速決。

羅雲意的“開門見山”讓司空紹又變得輕松不少,看得出來羅家生意上的事情林洪文和羅良承是不打算插手的,這就好辦多了。

“不錯,而且司空家希望能和滋味樓做長久生意。”司空紹自然知道滋味樓不僅僅是羅家的,其中葉茗辰、葉染修、雷戰虎、鄭源甚至魏縱都有幹股在其中,司空家與滋味樓做長久生意也是希望能與其他幾家交好,畢竟能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與司空家善交權貴分不開。

司空紹話裡的意思在場的都能聽明白,羅雲意微揚了一下嘴角,不急不緩地說道:“滋味樓歡迎任何想和我們做長久生意的商家,只是不知司空家準備選擇哪種合作方式,是一家獨大還是遍地開花?”

“五姑娘這話何解?”司空紹疑惑地問道。

“一家獨大是說以後滋味樓的上等鹹魚只賣給司空家一家,但價格要比現在高上數倍不止,遍地開花是說滋味樓的上等鹹魚誰家都可以賣,這批發預定的價格自然要略微低一些。”羅雲意的眼眸溫潤清亮,眨動之時猶如一潭秋波瀲灩的湖水,讓人倍覺親近的同時往往忽略掉其中一閃而逝的狡黠。

聽完羅雲意的解釋,司空紹有一瞬間的愣神,兩種選擇乍聽起來似乎後者更劃算,但細究起來,第一種則更能賺錢,但也很容易得罪其他同行,不過無論他選擇哪種合作方式滋味樓都不會吃虧,到底還是他小看了眼前的少女。原以為只是個聰明些的閨閣女子,哪成想做起生意來竟也是狡猾如斯,骨子裡不愧是流著“奸相”林洪文的血,太會算計了。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心思各異,林洪文則是欣慰一笑,就知道他這個外孫女不是個愛吃虧的主兒。

“如果司空家選擇第一種方式,不知五姑娘會出什麼價?”司空紹試探性地問道。

“上等鹹魚二十文一斤,選擇一家獨大,要價一百文一斤!”沒等羅雲意先出口,葉染修就在一旁直接說道。

羅雲意忍不住輕咳一聲,她剛準備說十文一斤,現在要是改口不是在拆葉染修的臺,所以她很聰明地選擇了沉默,而沉默就等於間接地承認了葉染修所說的價格。

葉茗辰則是一口無味的白水全都噴了出來,睜大著眼睛盯著葉染修看,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就算他舅舅家有銀子也不能這樣宰吧,想銀子想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