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全部都看見了!”那個無比悲憤的小道士叫道,“我方才和師兄準備來找師父論道,卻在門口看見他,溫玄翦,站在師父屋子裡閉著眼使著妖法不曉得在做什麼,我和師兄退了回去往師父裡屋裡看了看,師父已經死了!”這個小道士快要哭了出來,聲音皆是哽咽的,“還好師兄捂住了我的嘴鼻,囑咐我屏住了呼吸,不然……不然我和師兄……也……”

悲憤的小道士話沒說完,意思卻已經無比清晰了。

溫玄翦全程沒有說幾句話,冷漠著看著圍過來的每個人。

小道士們修為還不大夠,看不見溫玄翦身上的妖氣,他們只曉得冷著臉的溫玄翦有一種頗為壓迫人的氣息,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滄琰看得見,她嘆了一口氣,不曉得是在問季羨舟還是在問誰:“你說……溫玄翦現在會怎麼證明自己啊?”

季羨舟搖了搖頭:“約莫咬著牙扛了下來這個罪名。”

依著溫玄翦的性子,也不是不大可能,他不愛解釋,不愛說話,遇到這件事情除了那一句“不是我做的”,旁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換了季羨舟,不僅能夠條理清晰地給自己洗脫嫌棄,說不定在此同時,季羨舟還能說得讓兇手自己站出來認罪。

“你看見了麼?”滄琰往溫玄翦身邊指了指,還生怕季羨舟看不見似的,補充了兩個字,“那兒。”

季羨舟朝著滄琰指的方向看過去,試探著問道:“你是叫我看那一團黑灰色的霧氣麼?”

滄琰竟然還一怔,她本就隨手一指,沒想過季羨舟真的看得見妖氣,她詫異極了,問:“季羨舟你怎麼看的見妖氣的?”

這話問得季羨舟也無從回答,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原來那是妖氣麼?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看見了,其實我一直都看得見,我以為沒什麼稀奇的。”

滄琰轉了轉眼珠子,心裡盤算著,約莫是進了這個幻境,是以有什麼共情的作用,溫玄翦想要季羨舟看得見,所以季羨舟他就看得見了。

也不是不可能。

滄琰也就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收斂了詫異,平平靜靜地點點頭,說道:“是的,那就是妖氣,看見了嗎,季羨舟,溫玄翦的妖氣越來越濃了。”

是的,溫玄翦進了這個道觀之後,妖氣漸漸有些收斂了,不再像剛剛被藥王煉化出來的時候那般的濃重,老觀主確實是有修為的,帶著溫玄翦,幾乎要將他渡化成了人。

可老觀主一死去,兇手為明,一群小道士難得凶神惡煞的模樣圍著他,逼著他承認他沒有做過的事情,加上地上那一灘刺眼的血色一刺激,他的妖氣戾氣幾乎壓抑不住的要噴薄而出。

“妖……妖怪!”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麼一句話,所有人都開始跟著他一起喊了。

齊聲聲地幾乎全都是同一句話。

“妖怪!”

“滾出我們的道觀!”

“殺人償命!還我們師父命來!”

“……”

溫玄翦看著這個世界,幾乎天旋地轉。

他冷著臉看著那一群修為尚淺的小道士,領頭說他殺了老觀主的小道士冷笑著看著溫玄翦,竟頗有幾分深意。

“看哪!”小道士煽動道,“當年咱們師父知道這傢伙是一個妖怪,不論我們多麼反對都堅持留下了他,可現在呢!”

是了,溫玄翦就算再不記得,卻在此刻忽然有了一個清晰的印象。

這個帶頭的小道士,就是當年第一個反對他留在這個道觀的,每日裡欺負他,叫他去掃那些掃不盡的落葉的,就是這個小道士。

你是有多厭惡我,才做到了這個地步?

溫玄翦想問這句話,張了張嘴,卻合上了嘴巴。

有什麼好問的呢?

就算現在當場澄清了他並非殺了老觀主的殺人兇手這件事情,可只要這個道觀容不下他一天,他一天就不會好過,更何況,最最庇護他的老觀主已經死了。

那個一有人不喜歡他留在道觀,就會在眾人面前闔眼,唸叨著那幾句“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的老觀主已經死了。

而且,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溫玄翦一刻在想,若是他早早掃完了那地,早一步過來,是不是就可以救下老觀主那一條命?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早知道”的事情。

在一群的小道士們的棍指群催的圍擁之下,溫玄翦抿了抿嘴,終於有了行動。他將眾人一撥,大步往門外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