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麼聽人說,給西路元帥牧羊的小廝是個渾身生瘡的人啊?”宗翰忽然間想起了眼前這個小哥兒和自己的淵源。難不成他就是銀術可帶回來的那個一身賴皮的臭小子嗎?於是,他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才跟如鹽提出了這麼個問題。

如鹽笑道:“不瞞哥哥,我就是那個小廝。不過,來到北地之後,我身上的毛病就都好了。”

宗翰見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便十分興奮地說道:“還真是兄弟你呀!幸會,幸會。這麼說兄弟你是從汴京來的嗎?”

被別人問起出身,如鹽的眼神便黯淡下來,他說道:“說到我的身家,哥哥不要嫌棄。”

“嫌棄什麼,兄弟莫要說生分的話。”宗翰說道。

如鹽說道:“我原是南朝冷宮裡的人,一生下來就是冷宮。冷宮是個大監獄,天和地都是四四方方的,裡邊住著的都是一些等死的人。後來,南朝被金人給打爆了、打殘了。我就被帶到了這裡。”

聽了如鹽的身世,宗翰心裡有些緊張起來,他害怕如鹽把國破家亡的經歷歸罪到金人的頭上。那樣的話兩人同處一室是很尷尬的。

“不過,這裡要比冷宮好得多!我喜歡這裡!”如鹽興奮地說道:“我在這裡每天都可以放羊,在山裡跑來跑去。還能見到很多人。擱在以前,這樣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

宗翰驚異於如鹽的想法,但聯想到他的出身,似乎生機一片的苦寒之地還真比令人絕望的冷宮要好一點。

吃過晚飯,如鹽收拾了碗筷就安排宗翰休息。他對宗翰說道:“哥哥睡草墊子吧,我和我的羊擠在一起就不冷了。”

“哪有客人佔了主人床鋪的道理?再說,這石頭床又足夠大,完全睡得下咱倆人。”宗翰說道。

“客隨主便,我怎樣安排,哥哥怎樣做就是了。”如鹽笑著推辭道。

“不行,你若不上來,我現在就走。你口口聲聲叫我哥哥,怎麼我說話你都不聽。”宗翰假裝嚴肅地板起了臉。

如鹽擰不過宗翰,只好抱了小羊羔放在兩人中間,兩人又說了很久才各自和衣而眠。

次日,雪霽天晴。宗翰見如鹽頭髮蓬鬆像個叫花子,又想到自己恰好有個能梳頭髮的簪子,便對如鹽說道:“兄弟過來,我幫你梳梳頭髮。”

如鹽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道:“不行。我頭髮上都是蝨子,自己梳就好。”

“你這小兄弟,咱倆都在一起住過一晚,你卻還是這樣見外。”宗翰說著就拉著如鹽坐在了石床上給他疏通著亂草一樣的頭髮。果然,他在給如鹽梳頭的過程中掐死了不少蝨子,便一邊碾著蝨子,一邊對如鹽說道:“等我下山去找些除蟲藥給你。這東西吸人血,天長日久,你會受不了的。”

“哥哥對兄弟真好。”如鹽笑道。

宗翰給如鹽梳完頭之後,把梳子給瞭如鹽道:“這梳子就送給你,留著你梳頭髮用吧。”

如鹽很高興。他擺弄了一會兒梳子,卻又笑著說道:“哥哥說笑了。這不是給女人用的簪子嗎?哥哥身邊有這樣的東西,必然是送給嫂嫂的,我可不敢要。”

“哪來的嫂嫂。我一個獵戶,又沒錢娶媳婦。這東西雖然像個簪子,你只管拿它當梳子用就好了,想那麼多幹嘛。”宗翰又把梳子推給瞭如鹽。

如鹽這才笑道:“那兄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胡亂吃了一點早飯,宗翰便向如鹽辭行道:“我也認識些讀書人,他們給我講過王質看神仙下棋,看得斧子柄都爛掉的故事。還給我講過桃花源的故事。你這府邸像龍宮,你又在替晉王牧羊,這難道不就是咱們東北版的柳毅傳嗎?能遇見兄弟這樣的神人真是我的福氣。可我真怕兄弟真是個神仙,真怕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場遊仙夢,要是我下次再來找你,找不到你可怎麼辦?”

如鹽笑道:“我這樣粗鄙的人哪裡是什麼神仙呢?我只在這山前山後放羊,若是缺吃少喝就會去村子裡與鄉親們走動。哥哥若是思念兄弟,很容易就能找到我的。”

“太好了!好兄弟,我去把這老虎送給晉王之後就來尋你,你可千萬別跟我玩消失啊。”

“哥哥此番求前程須得多加小心,凡事順其自然就好。兄弟祝哥哥心想事成,馬到成功。”如鹽心知他要求仕途,便又送了他一些野玫瑰花茶和花醬。

“好兄弟,等哥哥發跡了,必來接你。你我兄弟共享榮華。”宗翰向如鹽道別。

兩人在山谷岔路分手,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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