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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月兒每天閉關苦思, 該怎麼給梁王一個教訓的時候, 諧趣戲一以一個嶄新的面貌回到了京師的中上層階級視線中。

她還不知道, 這些天忙得腳打後腦勺的尹班主已經收到了一個邀請。

“忠國公府老太君七十大壽邀我們進府唱戲?”尹班主喜過之後是一頭霧水,怎麼還有貴人家邀他們唱戲的?這出戲不是他們說得好好的,是給平頭百姓看的戲嗎?

他也不笨, 給來人塞了一塊銀子後, 來人才道:“我們老太君幼時在鄉間為農,深受鄉間一個老摳財主之害, 聽了身邊人說起這出戲, 想起來幼時的事, 便想看看這出戲。”

尹班主懂了, 這位老太君原來不是一開始就富貴,現在聽了有他們這出戲, 想來個憶苦思甜。

他其實不太想接:以前他不是沒有唱過堂會, 但大戶人家打賞固然多,要求也多,一不小心,犯了忌諱,被打死都沒個地方申冤, 哪有現在在紅帳子裡唱戲好, 每天爆滿, 還不用擔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但來人既把帖子遞他手上了,就不怕他說不。忠國公前些年領兵奪回了燕北馬場,如今隱隱已是朝中武將第一人, 這樣的人,哪是尹班主一個小小的戲班子班主得罪得起的?

尹班主只好面上帶笑地把人送走,給他徒弟交待兩句,自己到了江家求見江月兒。

江月兒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被杜氏大發慈悲地放放風。

杜氏是書香世家出身,哪裡知道怎麼經營一個戲班子?再者,她剛到京不久,這些盤根錯節的關系也沒理清,只能聽著江月兒安排。

江月兒就一個字:“去!怎麼不去?!”多好的機會宣傳他們戲班子啊,這些日子,蓮香每回出門都跟她傳話說,他們《吝嗇鬼》成天在南城演出,登不得大雅之堂,終歸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雖說這些話一聽就是同行在打壓尹家班,但也提醒了江月兒,如果尹家班一直在底層打轉,她想整治梁王的願望估計很難依靠這個小戲班子實現。

她看尹班主還縮手縮腳地,琢磨著,他怕是有點不信自己這個東家,得給他吃點定心丸,轉念一想,悄聲與他道:“你等會兒這麼做……”

盞茶之後,尹班主出了門,江月兒跟在他後頭到了主院,大方與她阿孃道:“阿孃,尹班主說副臺的演出還有點問題,讓我隨他去看看。”

杜氏看尹班主,尹班主忙笑道:“是犬子那不成器的徒弟,他還有些功夫沒練到家。但是這些日子一直有人說讓他再開一臺戲,我琢磨著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地方要改改,特來請小東家去看看該怎麼改法。”

這個問題,杜氏就更不懂了,想想正事要緊,只好大手一揮,放行了。

一出了杜家,江月兒就樂得差點一蹦三尺高,看阿青在門邊看著她,上了馬車,去南城轉了一圈,就直奔皇宮而去。

江月兒不知道的是,她的馬車一駛出江家,就有一輛馬車暗暗墜在了她馬車的後面。

皇帝賜下的侍衛們環繞著她的馬車暗暗戒備,但還不等那輛馬車接近她的馬車,斜刺裡一輛驢車突然沖出來,那驢昂昂大叫著,一頭撞在了馬車上!

等那輛鬼鬼祟祟的馬車甩脫驢主人的糾纏後,江月兒的馬車已經不知道跑出多遠了!

江月兒這頭,六個侍衛互相對視幾眼,放鬆下來:跟著這位姑娘真是省事,不管有什麼潛在的危機,都能夠在無形中被化解。

梁王現在恐怕怎麼也想不透,陛下為何會如此對她青眼有加吧?

一路順暢地到了宮門口,江月兒掏出皇帝上次特意讓福壽給她的令牌,直接被恭恭敬敬地領到了謹華殿。

衛老爺此刻的心情卻不怎麼美妙,福壽看見江月兒,正準備進門稟報的時候,一個硯臺從裡頭飛出來:“滾!”

福壽嚇得心肝一顫,裡頭圓潤地滾出一個穿大紅官袍的白鬍子老頭,他心知不是在說自己,但皇上這些天這麼暴燥,他當底下人的,壓力也很大啊!

於是,趁著換茶的時候,福壽同皇上道:“陛下,江小姐又來請見您了。”

皇帝的聲音不喜不怒:“宣。”

江月兒完全沒有自己可能在為福壽蹚雷的自覺,她進門看衛老爺臭著個臉,還笑嘻嘻與他道:“老爺,跟你說個好訊息。咱們那諧趣戲有人請唱堂會了。”

在她眼裡,衛老爺跟她同行的那一路經常臭個臉,她都看習慣了廢話,知道這麼多人想讓自己死,怎麼可能過得很痛快?),覺著衛老爺其實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

衛老爺不鹹不淡地應一聲,江月兒自顧自說下去:“你猜是誰?忠國公府的老太君親自點了咱們的戲呢!”

這衛老爺倒沒聽說,問她:“怎麼?忠國公府點了這出戲?”

江月兒便把尹班主跟她說的話說了,道:“我還以為這世上人都是富貴後恨不得把窮日子全忘掉,想不到還有老太君這樣的人,不光不避諱自己以前的貧賤日子,還願意請咱們的戲班子唱出來,讓子孫後代記著她家也是這樣窮過來的,不能忘本。”

衛老爺今日他大發脾氣,就是因為宗人府上書,要求增加宗室用度。但據他前段時間走訪各地的情況來看,宗室子弟吃喝嫖賭,不求上進的多不勝數,皇室每年拿了一大筆錢,這錢還年年遞增,還養了一堆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