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兒忍住毛遂自薦的沖動, 跟兩個同伴使個眼色, 跟上了那兩個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穿一身松花色的道袍, 頭上綰一根竹簪,頜下留三綹長須。若不是聽見他說書齋的事,江月兒只會以為他是個風流文士, 而不是商人。

因她自家阿孃就是織布的大行家, 她當然看得出來,這人穿的道袍是用松江三梭布織成, 還帶了暗花, 雖然看上去素淡不出奇, 但這樣的小半匹布比尋常的一匹潞綢還貴呢。

這樣的主, 肯定不會缺錢。

那兩人說著話,根本沒往身後看。

江月兒也就更加大膽起來, 領著墨生和荷香, 兩方的距離越拉越近。

眼看那兩人拐進一條小巷,她想也不想,小跑著跟了上去。

剛一進巷子,一雙大手橫空伸出,江月兒“啊”地一聲往旁邊跳了一下, 那大手正巧捉住不明所以的荷香!

再一看墨生, 他也不知何時雙臂被另一個人擒住, 還像只小雞一樣被人拎住了衣領!

“你們幾個小家夥,為什麼跟著我們倆?”

見江月兒神色戒備,嚇得直往後退, 穿松花色道袍的男子和緩了些神色問道。看見他們幾個,兩人顯然也很意外。

人都在那兩個人手裡,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

江月兒小聲道:“我們是聽你說,想找那個在泯州會館畫畫的畫師,才想跟上來的。”

松花色道袍男子挑挑眉:“那你是認識那個畫師了?”端詳她片刻:“你就是畫裡的那個小姑娘吧?那畫是你畫的?”

江月兒便耷拉了肩膀:畫畫的時候她一心只想出口惡氣,即使將她畫的那些畫用諧趣的手法處理了一下,細心的人還是能一眼看出來,那就是她。

別人都猜出來了,她否認也沒用了:“是我。大叔,這是場誤會,你能把我的伴當放了嗎?”

“小姑娘,既然你是那個畫師,為什麼不在當時祁兄跟我說話時就說呢?”這回說話的是那個祁兄的同伴,他神色依然警惕,抓著墨生的手不僅沒放,反而更擰緊了些。

墨生嗷嗷慘叫。

江月兒很少看見面對她戒心還如此高的人,只好老老實實的道:“我怕你們是那個周全安的同夥,想跟著你們再看看,跟人打聽打聽。”

說得兩人面面相覷,松花色道袍哈地一笑,放開了荷香的手腕:“你這小姑娘,還怪有戒心的。”

另外那個穿黑色短打的也鬆了手,聽江月兒道:“你們不也是?我明明離得那麼遠,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跟著你們的?”

松花色道袍笑道:“我們自然有我們的法子。小姑娘,你既然聽見了我們的話,那你意下如何?”

江月兒卻先問道:“你那書鋪子叫什麼名?在哪?”她可不能憑著別人的一兩句話就當了真,總得多方打聽打聽。

松花色道袍往街面上看了看,指著對面的一個茶館道:“我們去那裡面慢慢說吧。”搖頭直笑:“這小姑娘想得還挺多。”

江月兒原有些猶豫,跟著那人到了街對面。看他進了茶館,在大堂裡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方跟著坐了下來,問道:“那您現在能說說了嗎?”

松花色道袍叫了壺茶,道:“我那書畫鋪子叫汗牛書鋪,你往泯州會館的西邊路上多走兩步就知道了。”

“汗牛書鋪?”江月兒嘀咕道:“怎麼叫這名字的書畫鋪子這麼多?”

松花色道袍驚訝道:“莫非姑娘還見過其他叫汗牛書鋪的鋪子?”

江月兒道:“我們松江也有一個汗牛書鋪,我前些天還在裡邊賣過一幅畫呢。”

因江月兒那幅秋牡丹圖就是在汗牛書鋪賣出的,還賣了半兩銀子的高價,她對這個書鋪的印象特別好,連帶著對松花色道袍也沒有那麼大的敵意了。

“哦?”松花色道袍問道:“你賣的什麼畫?”

這沒什麼不好說的,江月兒道:“是幅秋牡丹圖。”

松花色道袍忽然雙眼大睜,猛地傾身過來:“那幅秋牡丹圖是你畫的?”

江月兒嚇一跳:“怎麼了?你看過我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