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兒狡黠一笑:“邀你們來的時候,家裡是還沒有。但前兩天我不是畫了幅月下垂釣圖給我爹嗎?他老人家一高興,就給了我一艘船。我給你們說,我那船可漂亮了,包準你們看了喜歡……”

她邊跟眾人說話,步下了涼亭,帶著她們朝記憶中小船安放的位置走去。說到興起時,她回身過來面對眾人,道:“注意了,你們好好注意睜大你們的眼睛——”

她語氣太過興奮,根本沒注意到,她面前的少女們不約而同地全部安靜了下來。直到聽見身後那句:“睜大眼睛幹什麼?”

江月兒刷地扭回頭,見鬼似地指著身後那人:“你,你怎麼在這兒?!”

說話那人只在漫湖碧浪中露出頭頸,眉眼清俊,墨發及肩,神色閑適而散淡,不是杜衍是誰?

這是少女們在學堂未曾見到的杜衍的另一面……有姑娘偷偷瞄著他,紅了臉。

此時,他正自重重疊疊的荷葉中支起身體,反問道:“我如何不能在這?”

每日裡看慣的人,江月兒可不覺著什麼美啊醜的,待看清他身下那物,更是差點跳腳:“你不是說你不稀罕我的船嗎?現在你是在幹嘛?”

杜衍直起身體,淺灰的素色單羅衫罩在他身上有些寬大,卻令他行動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寫意灑脫,更加叫人移不開眼。

“是沒什麼好稀罕的,可我說了,我不會坐了嗎?”他撥開荷葉,站上了船頭,居高臨下對江月兒道:“阿嬸叫我來跟你說一聲,你和你的朋友們賞荷便賞荷,不準坐船,更不許下水。”

“你說不許便不許了嘛!”眾目睽睽下,江月兒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氣得開始挽袖子。

杜衍道:“再說一遍,是阿嬸不許,我聽阿嬸的。”說完,他也不看眾人一眼,退回船艙,順手摘了片荷葉,重新臥了下去

他一臥下去,眾人便知道為什麼早前她們沒有發現他了。

這艘通身漆了紅漆的小船藏在層層的荷葉下,他完全躺下去後,荷葉就像一柄柄綠色的大傘一樣,將人和船遮得嚴嚴實實,看著就是個納涼避暑的好去處。

他如此悠閑自在,看得江月兒牙根兒直癢,氣得大叫一聲“姓杜的!”,就要跳將上去把他扯下來!

荷葉下面,悠悠一句話送出來:“剛才陳小姐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是真的登了船,那話,我可要告訴給阿嬸聽了。”

陳小姐?華華?她剛剛說什麼了?對了,她剛剛說,要同她娘給她介紹教養嬤嬤!

江月兒頓時像被凍住了一樣,揚著手進退兩難。最終,只是恨恨一跺腳:“我們走!”

走出了大老遠,江月兒才覺出了氣氛的不對勁:太安靜了。

“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少女們臉頰緋紅:荷下少年的那驚鴻一瞥不知落入了多少少女的春心。

只有陳丹華揶揄她一句:“你不是除了爹孃,誰都降不服你嗎?那剛剛又算什麼。”

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月兒臉也紅了,強辨道:“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我才不怕他!”

看她那色厲內荏的樣子,少女們紛紛掩著扇子,又笑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她:“你要不怕,現在去把杜公子扯下來啊。”

“算了吧,你還是別難為她了吧,看她那樣子,不要人沒扯下來,還倒吃了虧,被人告一狀,那就損失大了。”

“……”

江月兒偌厚的臉皮,愣是被她們笑得面紅耳赤的,不得不嗔道:“喂喂,你們誰再笑,我家的冰你們今天就幹看著不許吃了。”

楊柳縣地處南方,冬天落雪即化,能存下點冰著實不易。今天江月兒請的這次客,可以說下足了本錢。

看江月兒被打趣得不行了,少女們漸漸止了笑,跟著她這個主人家到了她住的青蘋居。

去年江月兒滿了十歲,她就吵吵著叫江氏夫婦把她從主院中挪了出來。

現如今她一個人住一個院,雖然杜氏每天還會過來看她幾趟,但比起主院那種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只要跳得高些,就會被嘮叨個不停這種情況好多了。

少女們早就走得汗流浹背,一到了地方,紛紛找地方坐下來,拿著扇子猛扇。

江月兒更是自在,她直接脫了外頭的紗衫,問她的婢女荷香:“冰呢?怎麼還不上?”

荷香是一年前她分了院子出來才到她身邊的,她知道這位主子性子急,手上擰著帕子,笑道:“看見小姐們從湖邊過來,就叫蓮香去取了。冰塊不比別物,若是提早取了,早該化了。若是小姐等不住,先吃些湃好的蜜瓜,這兒還有冰鎮酸梅湯解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