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人搬走的當天,牛家人放了掛一萬響的鞭炮。

能在仙水街安頓下來的人,各有各的能耐。往常孫家能在這一帶耀武揚威,是因為大家都是體麵人,不想癩|蛤|蟆跳到腳面上來,忍忍便過了。

孫家,也就孫通明白一點,是以,他橫行這麼些年,從來沒惹過不該惹的大事。孫家的幾個兒子學到了他的橫賴,沒學到他的眼色,惹了不該惹的人,以後,還有得苦日子過。

江家人跟其他的街坊看完了全程的熱鬧,日子又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江棟事後將杜衍叫到身邊,道:“對付惡人,原也不必髒了自己的手。你是讀書人,名聲最要緊。讀書人不是不能使手段,但不能低了自己的格調。以我們與孫家人的矛盾,到不了將他們趕盡殺絕的地步。做過必有痕,萬一有一天傳出去,難免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這就太不劃算了。”

“那假如他們沒有牛家那回事,我們豈不是還要忍受這樣的鄰居,整天擔驚受怕?”杜衍仍有些不服。

江棟略有欣慰,至少這孩子現在肯跟他討論了。別看他住在自己家這些年,但這孩子心防重,真遇到事,只會自己悶頭幹。他一個孩子,要什麼事都能擔的話,還用自己這個當長輩的做什麼?

說來,也不曉得他那傻閨女是怎麼叫這孩子這樣上心的。莫不是傻妞有傻福?

江棟心裡吐槽著自己的閨女,嘴上道:“你錯了。我使計攆走他們,首先是因為我得知他家有人做了惡事。如果他們不作惡,孫家於我家也只是一個不投契的鄰居罷了,我為什麼容不得他們?”他抬了下手,止住杜衍:“我知道你是擔心月丫兒。可人有大惡小惡之分,孫通欺負月丫兒,就此事而言,他只是作了小惡,我小懲即可。他作了大惡,自然有苦主找他。”

“萬一積年累月,孫通的小惡積成了大惡呢?”

“這便是我查他的因由所在了。我查他,是因為他先對我作了數個小惡,我要防備他對我作大惡。查出問題,我告訴給該知道的人,這就是我的小懲。倘若他沒有把柄給我抓,我會另尋手段對付。但這也說明瞭,孫家人不是壞到非得攆走他們的地步。而且,我不怕別人知道我做了什麼,因為,這原本就是他們該受的教訓。你呢?你能跟所有人大聲說,你做了什麼嗎?這便是陽謀與陰謀之分。”

杜衍啞然片刻,問道:“還有請你收魂姥姥跟孫娘子說的話呢?這也不是陰謀?”

江棟笑了,這孩子果然猜出來了。

他拍拍他的肩,道:“這便是因勢利導,你好好想想吧。”

杜衍想沒想明白,除了江棟,怕是不會有人知道了。

表現在江月兒這裡便是,阿敬晚上關在房裡,又不幫她做功課了。

看在前些天她冤枉了他,他這幾天一直沒什麼精神的份上,江月兒決定大度地不跟他計較了。

不過,因在阿敬那吃了閉門羹,她有點悶悶地出了院子,準備在家裡隨便走走。沒走兩步,碰到個眼生的下人被門房老李領著往裡走,好奇地叫住他們:“你是誰啊?”

那人穿著青布衣裙,頭上紮著方帕,神態有些倨傲:“我是我們陳孺人身邊的嬤嬤,來給江太太送請帖了。”

老李曉得江月兒不懂孺人是什麼,解釋了一句:“這位嬤嬤是縣尊夫人的身邊人。”

江月兒恍然大悟,想了起來:“你是華華派來,給我們家送花宴請帖的嗎?”

得到對方的肯定後,江月兒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她宅子也不逛了,跑到西廂房咚咚拍門:“阿敬阿敬快出來,我們能看縣尊大人了!”

嬤嬤:“……”她沒感覺錯吧?大小姐的這位女伴說起赴宴,怎麼像要去看猴戲似的?

沒拍兩聲,門從裡頭開了,杜衍站門口嘆氣:“怕了你了。不讓你進來,你也不用拿縣尊大人壓我吧?”

江月兒才想起來,當時忙著生氣,倒忘了跟他說華華邀請她去赴宴,她還可以帶個小拖油瓶的事。

她趕忙嘰哩呱啦把這事說了,望著他,滿臉的“我厲害吧?還不快誇我?”。

杜衍:“……”縣尊大人的花宴連江叔都得不到邀請,她竟能得到?

他伸出手指,忍不住捏一捏小胖妞笑起來顯得更圓的小胖臉:沒變啊,還是這麼好捏……她什麼時候長了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