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這東西,只要熟了一顆,就像得了傳染病一樣,眨眼便能熟一大片。

江家的葡萄一夜之間便進入了大豐收。

“咔嚓”,杜氏剪下最後一串紫葡萄,跟女兒道:“記得一家送一串就夠了。”

葡萄吃不完,杜氏便打算送一些給鄰居們嘗嘗。

江月兒高興地領了這差使,帶著阿青挨家挨戶地敲門:“王阿嬸,我娘叫我送葡萄給你們吃啦。”

“餘婆婆……”

“洪嬸嬸……”

江家與鄰居們處得都不差,一提籃葡萄,江月兒拎著轉了一圈,收獲了幾個雜面饅頭,一把小青菜,幾個雞蛋,一包紅糖等小吃食。

最後,提籃裡還剩下一小串葡萄,江月兒站到了劉家大門前。

阿青看她往那走,當即變了臉色,開始嘮叨:“月姐兒,這家不好,咱不去這家好不?”

看著她發愁:這孩子怎麼記吃不記打呢?她忘了前兩天劉順怎麼拎著棍子轟她嗎?要月姐兒跑慢些,那棍子就真落她身上了!

江月兒認真道:“別人家都有,不給他家不好。”要是劉順再拿大棒子攆她,她跑就是了嘛。

她給自己鼓著勁敲響了劉家的門:“劉順叔在家嗎?我娘叫我給你送葡萄啦。”

門吱啞一聲很快就開了,劉順穿一身簇簇新的玉色綢衣,下巴颳得露出了青茬,往常總佝著的腰也挺得直直的,原本板著臉,看見這串葡萄,才露出了些喜意:“紫氣東來,你們這是給我送吉兆來了啊。”

江家住劉家東頭,一大早的,江月兒捧了串紫葡萄送他,他這樣一說,還真是如此。

他肯好好說話,江月兒也高興,贊他一句:“劉順叔今個兒真俊啊。”眼睛順著他的腿縫往裡瞧,尋思著:他家到底是為啥起的火?

劉順摸摸下巴被她逗笑了:“你這小丫頭,可真會說話。你等會兒啊。”片刻後跑回來,塞給她一個匣子:“拿著吃罷,一點心意。”

江月兒年紀小,不覺得有什麼,阿青吃了一驚,急忙推拒:“松風齋的點心?這太貴了,我們不能收,月姐兒快給劉順叔放下。”

松風齋是楊柳縣最好的點心鋪子,江家也不是吃不起,只是看這雕龍畫鳳的小匣子,一看便知是店裡極高檔的禮盒,光只是盒子,少說也是半錢銀子。

劉順果然道:“這原就是買了請人吃的,月姐兒可是給我送吉兆來的,便送她一盒又有什麼?”看阿青還待推拒,微沉了臉:“你再推辭,是瞧不起我劉某人嗎?”

阿青脖子一縮,就不敢說話了。

這劉順與十裡街踏實過日子的人家不同,自打他父母過世後,也不正經尋個營生,整日裡在街上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晃悠。幾月前不知他受了什麼刺激,回來收拾了行李說要跟人跑商,如今瞧這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是真發達了?

阿青憋了一肚子話,回去跟白婆說了,白婆笑道:“我看哪,是劉家有喜事要辦了。”

到中午的時候,劉家的喜事傳到了江家來。

江月兒拎著她這些天不離身的小桶進門嚷嚷:“劉順叔要說親啦。阿孃,什麼是說親?”

杜氏笑道:“還真是有喜事?劉順跟誰家說的親?”

江月兒一愣,丟了小桶蹬蹬往外跑:“我再去問問。”

杜氏笑:“怎麼這麼愛湊熱鬧,我和她爹都不是這樣啊,我看趕明兒叫她小熱鬧得啦。”

這回小熱鬧打聽的明白多了:“說是前街黃家姐姐,叫翠姑的。”

“竟是翠姑那丫頭?”白婆咂舌:“黃家不是要二十兩銀子當聘禮嗎?劉順也出了?他還真發了大財不成?”

“出了。”小熱鬧嘰嘰喳喳的,把熱鬧帶回了自己家:“出了,劉順叔還帶了幾個人去送聘禮,說等晚上回來請我們客哩。”

十裡街很久沒有這樣熱鬧的大事,大桑樹底下早圍了一堆閑人說話。

江月兒又出去一趟,回來學給大人們聽:“……說是劉順叔的本錢早賠光了,現在娶妻這錢還不知道是什麼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