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

一身錦服已碎成片片,看上去又是襤褸又是落拓。

淚昊面如死灰,朝鳳炎點了點頭,算是同意的她的條件。

眸底卻閃過一絲怪異的光,彷彿有些納罕,又彷彿不敢相信。

如果換做是他站在鳳炎的角度,是絕對不可能放自己生還的!這女人居然肯開出這樣的條件,答應饒自己一條性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看來,終究還是有婦人之仁。

淚昊深沉的眼中掠過一道算計的光芒,在他看來,任何有婦人之仁的人,都有無可救藥的弱點,這種弱點,往往是致命的,失敗之源。

告訴她父皇母後的所在又如何?難道那個吃了兩年慢性毒藥的老頭還能再度臨政?這兩年自己掌政多時,朝中的所有人都已經換成了自己的心腹,就算今日鳳炎廢了自己的武功,再度扶先帝回來執掌大權,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透過心腹們東山再起……

洩露掉月夕和北冥的聯絡方式又怎樣?雖然明知道對方會利用這個聯絡方法引誘月夕和北冥上當,但此刻同自己的性命相比,當然是留下有用之軀比較重要。即便是跟月夕、北冥唇寒齒亡,息息相關,但只有留下性命,才有重新站起來的希望……月夕、北冥大虧不要緊,就算是被鳳炎一舉吞併,只要我淚昊還有命在,憑著我經天緯地之能,就算身在草莽彈丸之地,就算只能控制泗國,也一樣可以再次爬上權力的巔峰……

淚昊對自己一直充滿信心,就算此刻他後知後覺地猜到鳳炎已經擁有了無堅不摧的戰力,但他也堅信那只是自己一時不小心、沒有防備之下的成果。他始終堅信,若是自己對此有所察覺和戒備,那絕對不可能任由鳳炎的力量發展壯大至此。

所以,他也相信,只要自己活下去,將來一定會有推翻凰女強權的一天,不管為這一天的到來,他需要再忍耐多久,再謀劃幾年。

思及此,淚昊剛才已經灰敗到無以複加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他滿臉鮮血漸漸風幹,此刻稍微有點表情,臉上就會裂開怪異的血路。雖然看不到他什麼表情,但那雙漸漸恢複神采的眸子卻讓小寒感到了深深的不舒服。

“喂,我老大問你話,你眼睛轉來轉去半天了,到底肯不肯啊?不肯我一棒子敲死你,也來個痛快的。”

小寒撅了撅嘴。兩年多的時間,他已經抽長了身形,徹底長成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稚嫩的圓臉不複,琥珀色的眸子卻越發妖異動人了。

淚昊抬起頭,緩緩點頭:“父皇母後在北冥國的滄溟山懸空寺……我與墨長風和慕容澤淵一向用信鴿聯絡,禽事房裡有專用的信鴿,每一隻都是黃爪黑羽的異禽,其餘再無暗號。”

鳳炎眯著眼睛看著他的雙眼,雖然他野心勃勃的目光再度暴露了心思,但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卻是十分坦然的,眼中澄澈一片,看樣子並沒有撒謊。

“好,我相信你。謝了。”

紅唇一勾,鳳炎雪白如玉的面上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

淚昊被她臉上那若有若無的梨渦晃得一陣眼花,眼見她說完這話立刻轉身朝門外走去,心頭大呼幸運之餘,不由得暗暗竊喜。

女子果然只是空有容貌的動物,婦人之仁,呵呵!

正在高興,忽然聽到耳後風聲急勁,一道刺目的白光陡然在眼前晃過,淚昊驚聲大叫,慘呼聲撲哧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緊接著,是他口中狂噴鮮血的聲音。

“為什麼……你不守信用……”

淚昊本來算得上鐘靈毓秀的眼睛陡然瞪大,瞳孔漸漸失去焦距,望著那妖嬈婆娑如同鳳凰神女般的背影,滿臉不可置信。

深諳馭人之道的他,根本沒有懷疑過鳳炎那句保證的可靠性,沒想到,她不過一轉身而已,一切都已經變了。

她說了饒他不死,可此刻,那插在自己後背上對穿而過閃著白光的離別劍又是什麼?

該死的女人……賤人……即便是到了地獄,他也絕不會放過她!

淚昊拖著一口氣,瞪大了失去焦距的眼睛望著殿外那迎風而去的身影,嘴巴大張著,滿臉不甘,似乎還在等一個解釋……

鳳炎終於回過頭來,臉上卻勾了一抹奪魂攝魄的淺笑。

只是那笑,始終不曾到達眼底。

她用極平淡卻也極殘忍的語聲淡道:“我並未不守信用。你告訴我這兩件事,我饒你不死,可你卻忘了問我家小寒要不要饒你,還有他手中被你禁錮了許多日子的離別劍——他們,要不要饒你?”

淚昊本已失去知覺的身體猛地一抽,已經瞪得鬥大的眼睛再度睜大了,瞳孔放大成了一個小點,他大張的嘴如同死魚一樣合不上去,終於在極度的憤恨和被騙中停止了呼吸。